第六章

    郑嵘将排练室的大门锁上,反复确认几次后,便转过身立在门的左边。钟子炀脸上还残留着愠怒,一言不发地站在门的右边。这门原本是个老式的旧铁皮门,前些年被刘成隆草草刷过一层薄荷绿的浓漆。漆面滴痕累累,由于经年斜阳和暴雨的戕残,油漆浅薄的地方褪出星点锈色,像一节节树眼。此刻那些细窄的眼正幸灾乐祸地窥觑那两个彼此阻隔的男人。

    “我打车回去。”钟子炀忽然开口。

    “我坐地铁。”郑嵘接道。

    “我让你五分钟。”钟子炀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开始了两人相识以来常有的幼稚竞赛。郑嵘匆忙跑向几百米开外的地铁站,钟子炀则掐着表装模作样地计时。不过他根本没礼让郑嵘五分钟,郑嵘刚右拐入下一个路口,钟子炀就抬手拦下辆出租车。

    气喘吁吁爬上楼时,郑嵘看到家门仍是紧锁着,禁不住有些得意,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捏着手机给钟子炀发语音,调子放软,道:“这次我先到了,你要给我道歉。”

    防盗门刚拉开一条细缝,忽地被悍然的力道从内冲开,钟子炀沉着喉咙,说道:“不好意思了,还是比你先到一步。”趁郑嵘惊鹿般怔在原地,钟子炀微弓下身,紧箍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扛到右肩,又掼倒在沙发上,随即欺压到他身上。郑嵘身材也称得上高大,多少有些重量,刚刚又挣了几下,弄得钟子炀很不耐烦。钟子炀两只手不客气地搔起郑嵘的痒痒肉,闷声问:“你知道错了吗?”

    郑嵘被摆弄得直叫唤,求饶道:“对不起,我上午不该惹你的。”

    钟子炀停下手里的动作,又问:“那你说,你是不是婊子?”

    郑嵘正色起来,说:“我才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钟子炀脑袋栽进他颈窝处,湿濡濡的鼻息喷到他颈部,低声说:“我没素质呗。你比我大两岁,是你没教好我。”

    郑嵘两只手抵在钟子炀胸口推了他两下,说:“子炀,你快起来,压疼我了。”

    钟子炀这才坐起身,指着覆盖大半个茶几的套盒说:“我出门前王克和黄欣宜送来了伴郎的西装,你要不要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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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那对璧人站在郑嵘家门口,不确信地按响门铃,见开门的人是赤裸着上身的钟子炀都有些惊诧。王克在大学毕业前在郑嵘身边见过这小子几次,印象中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富二代。有次刚下课的王克偶遇到从游泳馆出来的两人,郑嵘站在阶梯上高兴地朝王克摆着手,旁边那小子瞬间变脸,阴阴地踹了郑嵘一脚,让郑嵘险些从台阶上跌下去。

    黄欣宜倒是头一次见到钟子炀,试探地询问:“你好,请问这是郑嵘家吗?”

    “是郑嵘家。”

    “那你是郑嵘的室友吗?我们两个马上要举办婚礼了,给伴郎和伴娘定制好了礼服,正好顺路,就想给郑嵘送过来。打了他手机但一直占线,只好冒昧送上门。”提到婚礼时,黄欣宜羞赧地仰头望了望王克,两人交握的手又捏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