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穿戴好,院中便静了。

    月色烛火辉映,照见屋中少年,一身白衣,一具血尸。

    暮青走去血尸旁,蹲下身略一丈量,开口:“验!男尸,身长五尺六寸,中等胖瘦,身穿八品官袍,头戴官帽,脚穿官靴。腰间一只荷包,内有纹银二十两,身上一张身份文牒,上书:‘王文起,启二十七年生人,汴河永寿县人’,得其年龄四十五岁。”

    “尸身呈仰卧位,头东脚西,头朝书架脚向房门,右臂半举,手呈爪形,局部尸体痉挛,目望书架右上方。现场有喷溅血迹,有打斗痕迹。”

    “尸身下颌关节开始至上肢已现尸僵,未见角膜混浊,初断死亡时间为一至三个时辰。”

    屋内外安静得只闻少年声音,来汴河城前熏哑的嗓子经过几日,夜里已闻清音。

    厮在门外奋笔疾书,听见最后一句,怔愣抬眼。

    一至三个时辰?这时辰不对!

    步惜欢坐在门外廊下,手中已端了热茶,茶香浓郁淡了血气,茶雾袅袅熏了男子眉眼,懒态更胜,声音却微凉,“刺史府公房里当差的,每个时辰一壶热茶两盘点心,三个时辰都该用膳了。”

    言下之意,人不可能死了那么久。

    “我初断。”暮青蹲在地上,烛光里娇一团,眸光却比站着盯人更厉,“这两个字跟你有仇吗?你要这样无视它们。”

    步惜欢从茶盏里抬眼,定定瞧了暮青一会儿,“我跟你有仇吗?”

    “你少打断我,我就跟你没仇。”暮青皱眉,话虽挤兑,却还是接了他的话,“你刺史府每个时辰都有人送茶点,你怎敢保证没人偷懒?”

    步惜欢闻言瞧向厮,厮一个哆嗦,赶紧道:“主子,属下可没偷懒,前个时辰去王大人还好好的,一个时辰后再去换茶水,人就死了。”

    步惜欢看向暮青,暮青蹲在地上,厉眸改去盯那厮,“我凭什么相信你没谎?”

    “我!”厮一噎,大感冤枉。

    “人是会谎的,尸体不会。他是何时死的,他会自己告诉我。”暮青罢,已低头再验了。

    自、自己?

    厮古怪地瞧一眼屋里,想象着那血尸静静躺着,忽然自己开口他是何时死的,不由觉得夜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