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嘉是贺敏之亲自来医院接走的。

    这位夫人最近实在过得太艰辛,以至于比自己的小女儿更像个病人,进医院时脸色苍白得要命,惹得医生护士们都觉得又要接个有重症的了。

    她一进病房看到女儿便一劲儿哭起来,但其实眼睛早就哭肿了、泪也几乎流尽,只有悲伤的情绪照旧强烈,坐在女儿的病床边哭诉:“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二哥不见了,你父亲病倒了,你又丢了大半天,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非要活活逼死我才甘心?”

    方才徐冰砚在时白清嘉还是闹别扭发脾气的小女人,如今他走了、柔弱的母亲来了,她便要成个成熟懂事的乖女儿了。

    她安慰母亲、向母亲道歉,说自己并无什么大碍,只是淋雨发了些热,现在已然没事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医院她倒没有解释太多,只颇为隐晦地对母亲说:“母亲……我们回去说吧。”

    她回家休整了半日、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到入夜时分又跟母亲一起去了仁济医院探望父亲,彼时白老先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拒绝吃佣人们为他端来的粥。

    他比自己夫人遭受的折磨更多,人都消瘦了一圈,如今既要靠西洋的药物救命、又要靠中医的法子养生,每日都要吃不知凡几的药,辛苦得很。

    白清嘉也心疼父亲的,进了病房之后便从佣人手中接过了粥饭,亲自哄着父亲吃,她父亲叹息连连,终归还是给了小女儿几分面子,勉强吃了几口了事。

    他女儿也算满意了,让人把东西都收走,随后连管家傅叔都请了出去,待病房里只剩他们父女三人,她才终于将有关二哥的事尽数同父母讲了。

    这消息可真是石破天惊!

    贺敏之至今仍不肯信自己的儿子会是个能把天捅出窟窿的革命党,乍闻真相禁不住频频震惊摇头;后来她又听说自己的孩子要流亡到海外去、说不准往后都再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了,震惊也就又转成了悲伤,捂着嘴哀泣不断。

    白宏景是原本就知晓此事的前半截,只不知此事后来也有徐冰砚插手,如今听说自己的儿子总算逃出生天,心里也总算是安慰许多,至少不必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只是这徐三……

    “他为什么帮你二哥?是对徐振起了异心?”白宏景敏锐地一针见血,“你又为何会跟他牵扯到一起?此事是如何得知的?”

    白清嘉也真是佩服父亲,都怏怏地病在床上了还能如此敏锐,竟是一点琐碎都不肯放过。

    她莫名有些局促,默了一阵后说:“他和徐家的事我不晓得,哪问得着我?”

    “至于我,”她声音更小了一点,“就是偶然跟他碰上了……兴许他是觉得不便直接来找父亲,所以就同我说了吧……”

    这个说法显然不足以取信于白宏景,他毕竟一早就怀疑自己的女儿同徐家那个义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小猫腻了,只是眼下官司太多、他的身体又不甚好,一时倒还腾不出工夫好好同幺女将事情说清,遑论他夫人还在身边哭呢,他得优先安慰她才是。

    同样的夜晚,徐冰砚也难得抽出时间回了一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