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医院之后事情便很琐碎了。

    白小姐只是被雨淋了所以才发起了热,并没什么太要紧的,护士长为她打了针后便给她安排了一间病房休息。那是一个大通间,里面另住着六七个病人,如此嘈杂的环境大小姐怎么住得惯?徐冰砚看得分明,她进那大通间的门时秀丽的眉分明是微微皱了起来,他沉默一下,终究还是请护士长另为她安排了一个单间。

    其实这笔费用对他而言是很不菲的,因为前段日子在山东的事,他被徐振罚了一年的薪俸,如今手头没有盈余,连妹妹的生活费都给得有些困难了。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生着病的她更难受?

    ……还是花钱罢。

    他照顾着她在干净整洁的病床上躺下,她确是困倦极了,头一沾枕头便想要睡过去,可余光却见那男人转了身、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她于是又觉不舒坦,伸手去拉他的袖口,他回头见她软绵绵地缩在被子里,那双美丽的眼睛明明都打不起什么精神了,却还很执拗地看着他,小声问:“……你要去哪?”

    语气有点小抱怨。

    他心里特别软,大概也是被她这副隐隐依恋的样子给迷了心窍,以至于连跟她说话时语调都不由自主放得更轻柔,答:“去联络你的家人。”

    他不能把她送回白公馆,既为避嫌,又为躲避徐振的眼线,需要她的家人来这里接她回去。

    她“哦”了一声,也明白道理,可却仍显得有些落寞,缩在被子里想了想,又努力挣扎着坐起来,这个动作险些牵扯到她打了针的另一只手,引得他皱起了眉,又立刻坐到她床边为她整理了吊针的橡胶管,并说她:“不要乱动。”

    他是军人,大概因为平素带惯了兵,因而措辞总是比寻常人更简洁有力,隐隐还带着某种命令式的意味,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丝毫不觉得讨厌,反而对这样的方式……有些喜欢。

    她由着他查看她的针有没有脱,男人慎重的样子让她心里觉得暖和,撇了撇嘴说:“我没乱动,我等你回来再睡。”

    这是动了小心机的说法:她在暗示他,就算联络过了她的家人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她还要他一直陪着她的。

    他也听出了这层意思,心里其实有些为难——他毕竟是有公务在身的人,总不好一整日都不出现在军营,倘若上面问起他也不好交代。可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柔和依恋,又让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一时也就沉默了。

    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可不许他模棱两可,见他不说话便用手轻轻推他,对于触碰这个男人越发驾轻就熟了。

    他抵不住她磨,又叹了口气,说:“那你先睡吧,我稍后再去。”

    她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而他找人去给白公馆送信总归还是要花上一段功夫,他不想她忍着困意等他,事情还是等她睡着后他再办吧。

    男人的照顾太过温情,即便如此含蓄也还是让她动容,她只觉得自己此前二十年得到过的所有倾慕加起来也比不上男人的这一句体贴。生病的女人比平时更脆弱也更情绪化,一时间感性翻腾得更厉害,她对他那些朦胧的情愫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