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将酥糖片放在裴鹤铭手边,见他眉头比方才舒展开,面色虽还是苍白口唇却增了几分浅淡的红,她没受过内伤,却也见识过,大哥参军那年,追击敌寇入山,被人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内腹受创,养了数月才算康复。
内里的损伤胜于伤筋动骨,更须好生休养。
她道:“良药苦口,大人不喜苦药,便吃几片酥糖,麦芽糖也不会很甜。”
晨曦的日光温暖带着潮气,昨日的一场雨,将院内那株大树冲洗的越发苍翠青绿,叶片在晨光中泛着清新的色泽,树梢偶尔晃动,便会落下几片,恰好那少女从树下经过,发鬓间沾上抹绿意。
她毫未察觉。
青年抬眼,眸底深沉,日光从门窗洒下,凝成圈圈光斑徘徊在他手指袖口袍角,衬得指节修长如白玉。
他定定的看着少女乌黑的发,原本摩挲着瓷碗的手指不由得蜷了下,心里有股想要帮她摘下的冲动。
他强自转开视线,道了声:“多谢。”顿了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鬓。
裴骃不明所以,上前扒拉着他浓墨般的发,恍然大悟道:“可是觉得头发乱了,需要重新梳挽,我来。”
裴鹤铭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避开:“不用,堂兄最近也未曾好好休息,不如趁此在隔壁房内小憩一会。”
要说日夜兼程,甚至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再没有人能比裴鹤铭更甚,值房空置多时,昨夜也只是匆匆打扫,窗台桌案上覆着薄薄的灰尘,梁江打了水,擦洗一遍,床榻也整理好,听到这话,小声的道:“大人不也是。”
宋清默默不语,望着裴鹤铭,他眼底有乌色,倦容疲累,却还撑着挺直背脊,若是他家中兄长如此,她定是心疼。
“吃了药,便去躺一会,否则这般撑着,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宋清话语快于思考,说完,此间几人都愣住了。
梁家兄弟不是没劝过他,他也不听谁的话。
裴骃更不必说,说多了,反而讨的堂弟的烦。
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裴鹤铭的先河已开了好几次。
这回也没例外,他垂眸吃了几片糖,舌根盈满麦芽糖的香气,随后点点头,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好。”
待苦涩的味道尽数散去,糖片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