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之后,瑞香就去看了怀孕的罗真。

    他走的时候本以为罗真已经快生了,没想到都回宫了还没生下来。双性之体足月生产的少,但也不是没有,瑞香知道这事急不来。

    罗真的气色还好,御医说身体也没有问题,胎儿已经下沉,很快就要生了。见他们并不特别紧张,瑞香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怀孕时间延长,胎儿就更大了,真是触目惊心,难怪要卧床养胎。幸好罗真脸色红润,也很有精神,只是临近生产偶尔假性宫缩。

    宫妃生产,于他们自己而言是惊险的拼搏,但除他们之外都一如往常。瑞香看过罗真没有几天,他就发动了。当时是半夜,罗真宫里的人要来含凉殿报消息,再由含凉殿去出宫宣御医,瑞香也就被惊醒了。

    妃嫔生产是要报给他的,尤其夜里宫门下钥之后,除了含凉殿和紫宸殿,没人能在内宫随意走动,宫外的人更别想进来。

    不过这事无需瑞香亲自安排,早几天他就吩咐下去了。被惊醒后他靠在床头沉思一阵,蹙眉:“他怀胎十月,生产想必不易,不知道今夜能不能生下来。”

    罗真宫里早就准备好了接生的东西和人,但如有万一还是要御医及时救命,这都是成例了。瑞香担心的是胎儿太大,难产或者出事,毕竟御医也有不能为之事。

    不过他担心也没用,宫里更没有妃子生产皇后坐镇的规矩,想了一阵,瑞香又睡了。

    次日清早起来,瑞香洗漱梳妆,就听人说,罗真宫里乱了一晚上,还没生下来。瑞香想了想,叫人传信给贵妃,让他过去看看。贵妃没有生育的经验,但他过去是坐镇的,他是聪明人,知道若有个万一自己担不下来,顺路就会去请昭仪一起。

    菖蒲照顾过怀孕的陈才人,也是亲身坐镇陈才人生产的,有这两个人在,瑞香尽可以不过去。他含笑对去传话的女官说:“告诉贵妃,我就等着听好消息了,让他不要担心,等婕妤生了,我和陛下也念着他的辛苦。”

    虽是场面话,但也必不可少。

    女官听后,重复一遍,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告退离去,到贵妃宫里去了。

    这天瑞香无事,闲坐太闷,只好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在殿里来回踱步,思绪总是忍不住跑到正拼命生产的罗真身上。虽然并不盼望对方的孩子,但若是出了事,毕竟是活生生的两条命,瑞香还是会难受的。

    他也说不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不得安宁。一会想若是生了皇子,兄弟年纪离得近,将来景历面对的局势说不定会更难,一会只要顺利生产,罗真也算是有功,要不要升位呢?现在四妃只有二人,皇帝先前透过消息,不想填满,空置两个妃位也不算离谱,毕竟瑞香猜得出,其中一个位子是留给昭仪的。但九嫔也只有两个,就有点太少,迟迟空缺难保下面的人看着这些位子生出想法来。如今宫中孩子少,以子嗣进位无可挑剔,罗真也是时候再进一步。上面有昭仪和昭容,其实对他不过是待遇提高了,在宫里的地位排次,还是一模一样的。以后再要往上升,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除非他能再生——瑞香忍不住想,异位而处,升位不能靠皇帝,罗真自然要畏惧他了。

    现如今罗真的弟弟还在读书考试,家里不过算是富裕起来了。罗真往宫外家里送过东西,瑞香也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知道罗真家里很稳妥,买地置产,也不算蠢。将来他弟弟考出名次,罗真在宫里熬出头,他家也就算鱼跃龙门,真正不同往昔了。

    于世宦门阀而言,这不算什么,但对区区平民,能够封爵,做官,就很了不起了。不管罗真这次生的孩子是皇子公主宗君,罗家也能依靠一二,只要善于经营,那爵位虽然是降等袭爵不过三代,但若是能奋发上进,未必没有更长的荣耀辉煌。

    瑞香记得皇帝隐约提过,罗真的弟弟要是这几年能读得出来书,考个进士,他正好有事能派下去。

    外戚的名头有时候很好用。宫外人不可能知道宫中真正的局势,罗真有孩子,家人跟着鸡犬升天,不在东都或者长安任官,他家里人就很能唬得住人了。不管是将来罗家的地位,还是皇帝当时的语气神色,瑞香都觉得准备给罗真弟弟的仕途不是一条通天坦途,反而有极大危机,或者不如说,是投石问路的那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