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基,册立皇后,册立太子,是一个王朝最大的三个典礼。

    放在本朝,皇帝登基的时候是藩王奔丧被推举,当时百废待兴,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办得急切。瑞香倒是得了应得的盛大册立,但那距今已经过了十年,所以册立太子仪便在皇帝格外的看重与加码下,变成了十年来第一大事。

    以景历的年纪,本该行内册礼,还算简便一些,但皇帝执意临轩册立,就变得隆重许多。

    若是内册,则整个仪式都在东宫完成,而临轩册立本该在大明宫宣政殿,现在因身在洛阳,礼部琢磨典礼,将紫微城一一对应大明宫就费了很大力气,还要与宫廷内卫等方面磨合。

    景历则专注学习礼仪,册立后他还需拜谒皇后,之后皇帝则安排了众臣入东宫朝贺。

    他暂时没有住进东宫,但也搬了出来,找了一处暂时的宫苑度过正式册立前的这几个月。太子的常服礼服等物最终送来让他试穿那日,瑞香正好去看他。

    天子之服十四等,皇后之服祎衣,鞠衣,钿钗礼衣三等,太子之服衮冕、具服远游三梁冠、公服远游冠、乌纱帽、平巾帻、弁服、进德冠六等,各有不同的用途。景历虽小,不能戴冠,册立当日梳两童髻即可,但这所有的冠服鞋履配饰全都已经齐备。

    太子之衮冕,玄衣纁裳九章,中单,蔽膝,玉佩、大绶、朱袜、赤舄,看着虽小,但与帝后礼服别无二致。景历被围着穿好,看向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大铜镜:“好重。”

    好几层衣服,怎么会不重?

    但不得不说,衮冕上身,人的气势也会变。瑞香见过皇帝穿好衮冕,佩剑出行的样子,如今又看到自己的儿子穿这样一身,不由十分感慨:“会习惯的。”

    身着衮冕,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运,掌握权势,力量,从此后有了权力之心,这是皇帝曾经走过的路,现在也轮到了景历。或许是因为早知道有这一天,其实瑞香的心情还好,除了感慨之外,只略有一点伤感。

    景历也想起每年元正见到的父亲,忽然叫人给自己换下来这套沉重的衣冠,像是害怕一样让他们远远拿走。等人都走了,他跑到瑞香身边,紧紧搂住穿着常服,仍然不爱用脂粉首饰的母亲:“阿娘,我……我害怕。我是不是不应该害怕?”

    瑞香爱怜地抚摸他的头顶:“从此以后你要为你阿父分忧,除了做他的儿子,还得学会做他的臣子,你要面对天下万民的拥戴,期望,要被群臣审视,你应该害怕的。这种恐惧会让你牢记你是谁,你应该做什么。若是毫无敬畏之心,你又该如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历已经九岁,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兄弟姐妹们略有不同,即使父母抚养他并无任何差异,对他疼爱非常,但这一天的到来,还是让他对未知和改变充满了小孩子的恐惧。

    他小声道:“要是我做不好怎么办?”

    瑞香笑了:“不是还有你阿父吗?立太子后你要住进东宫,从此后就是你阿父教你了,不会的可以学,不懂的可以问,还有三少三师,都是有学问有本事的人,他们会尽己所能,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皇太子,又有什么可怕的?”

    掌心下景历的脊背渐渐放松,不再紧绷。片刻后他又问:“阿娘,我是不是生来就要做太子的?”

    这话其实不太好回答,但瑞香也不能回避,叹息一声,他道:“那你想做太子吗?”

    景历渐渐握拳,他是还小,但是他不笨,他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也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