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夏可的一个侍女将赤狐裘送来。

    妧平当是康尼奥俟斤又有所求,不得不拒道:

    “我是个无能的,不过识一些字,在诗书音律之中熏陶过一点日子。而文才最无用,我不能纺绩,疏于女红,不能歌,不能舞。在金兰,我能有一地容身,一箪食一瓢饮,不至困厄,不至毙于风雪,都已是难报的恩果了。即便此非他意,平白无故的,我也不可枉受情份。棉袍皮袄,我都不少,这一件我是万不能再收的了!”

    将人送走后,妧平坐卧不宁,起了来,去翻妆匣,又拈起那支梅簪。

    昨夜,一场欢嬉、云雨兴浓。他并不膻臭,那脸、颈,以及指尖,甚则是好闻的,闻着就是头公的。他将此簪别入她鬓角,再是一句旧话:“你妆扮起来好看些。”

    独对此簪,她思来想去,光是与这郎君一同旖旎荡漾过,就足令人羞了,他交付信物,竟是实在地看中了她?

    ——而非图一夕之欢?

    画楼烟柳,云雨无凭。

    她一个孤女,顶着玉安公主的名号,是与大可汗结亲,纵使清白地来,而终不能自保,叫狄律讨了便宜去。

    风骨易折,心气难平,自己便与平康粉黛、与那些妓子何异?

    一支金簪,就可夺了去?

    那春心到底是错付了?

    他有百般好,耳鬓厮磨、哼哼唧唧,吐了多少脏字呐,不闹疼她就不算完。

    此一时,妧平不知他是来哄她,还是来轻贱她的;又忖着,他现今一定有着好多女人,她自己是其一,怕也不是第一,不是第二,连第三第四也排不上吧。

    ——

    狄律请见高成公主。

    他素穿青绿之色,而原来锦红也配得上他。一走近来,始见那红袍上织染百样的团花与瑞禽异兽。挂刀,佩玉,悬拓设之印,上及眉眼,下至高统戎靴,都十分的美,虽似山鬼罗刹之猛悍,而多一分人的味道。又一屏退左右,他向坐在镜台侧的高成公主行过礼,未及动睫,即听她说:

    “克罗的儿子,果然漂亮。”

    狄律一愣神,她续下去:“——却殒命于高车人之手,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