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恶霸,是朝中权贵半边天,吕丞相的独子,封地在永州,每日上赶着讨好孝敬的官员几乎踏破门庭,他自然嚣张得不得了。

    两个守卫一直想着怎样邀功,最好能想个办法,把这姑娘送到公子的榻上,若是有幸承蒙吕相的庇护,全家都能鸡犬升天,他们陷在美梦里,浑然没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而吕丞相家的小公子,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被折断的手腕,却忍下了叫喊。高门朱户里将养出的公子,习惯了权势滔天,今天第一次学会隐忍。

    他倒在地上,自下而上仰望沈喑,嘴角却扯出一丝狞笑。

    堂堂吕相之子,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威胁是无用的,就这样高高在上站在他身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居然真的不怕他。

    他见过各种道貌岸然的“仁义君子”,到后来还不是要跪在爹的脚下就为了讨几分好处,在这诺大的永州城,像沈喑这么不长眼的,真少见啊。

    他从沈喑眼里看得到清清楚楚的嫌恶,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目光,从小到大,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讨好的,畏惧的,艳羡的,哀求的,不计其数。

    却没见过这样干净明了的嫌恶,那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挑衅。

    发觉有人正挑衅自己,小公子笑得狰狞。

    他的目光落在沈喑的指尖,忽然觉得这手指比那个做豆腐的姑娘更纤细,想把他的指甲一根一根拔下来。视线往上移动,贪婪地看着沈喑的脸颊,因气愤而翕动的睫毛,绯红饱满的唇......他的欲望烧着了。

    那个姑娘最终还是没有出城,她不放心把重病的父亲一个人留下,也不能不顾她的豆腐摊。除了低声下气地忍着,他没有任何办法。

    那个姑娘看见恶霸被缠住,一路跑回家中,父亲还在榻上痛苦地咕哝着,她反手紧锁大门,后背抵在柴门上大口喘气,眼泪就掉落下来。

    逃得了一时,那明日呢,后日呢,逃得了一世吗?

    她害怕极了,他切着砧板上的菜叶,想为父亲熬一锅汤,却恍然发现,这世道不过是更大的一张砧板,有人还能侥幸在砧板上苦苦挣扎,有人转瞬就被烹入滚烫的油锅。

    吕公子一点都没注意到那个姑娘是怎样偷偷溜走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喑一个人身上,突然觉得自己断裂的手腕又疼起来,疼得发痒,喉咙发干,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多了些烦乱:

    “告诉我你是谁。”

    沈喑被这种露骨的目光盯得全身都不自在,总有一种引火上身的感觉。他当然懒得理这种鬼问题,难不成自报家门坐等寻仇?

    沈喑是看着那个姑娘离开的,既然她已经脱身,今日就不必再纠缠下去。

    虽然觉得,就这样放过这个恶霸也太便宜他,但沈喑还记得方才走出酒楼的时候,段嚣焦灼地拉着他的手叫他回去的样子,段嚣的状态不太好,他不想再横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