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投无路的裴德勇,选择钻进门面房的那一刻起,其实他自己和秦禹等人心里就都清楚,前面已经没路了,他跑不出去了,一切挣扎都只是不甘心的反抗。

    或者更深一点说,裴德勇的一生可能都是在不甘和挣扎中度过。他穷的时候,不甘心,所以才考上了高校;他参加工作后不甘心,所以努力着往上冲,期望着有一天能改变自己,改变家庭。他被人设套,被医院辞退后,更不甘心,他挣扎着要在社会中闯出一番天地。

    直到今天,他走投无路了,马上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儿付出代价时,他也不甘心。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充满着坎坷,他怨恨,怨恨自己遭遇了太多的不公平。他想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不管是谁,只要能跟着自己一块死,那就算值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裴德勇看见那个孩子满脸泪痕的祈求自己时,心却突然软了。

    或许是裴德勇这些年行事太过极端,或者是他执拗的性格,让他没时间感受家庭的温暖,所以当他看见爹护着儿子,儿子也护着爹的时候,心中那一点点柔软,才彻底被剥开。

    当人生真正开始倒计时后,可能之前很多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的事儿,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在脑中。裴德勇被塞进警用车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从奉北,长吉换回来的一捆捆钞票,等价的并不是货物,而是一车车从待规划区拉出来的人,像这个孩子一样大的人,像自己儿子一样大的人。

    一心奔着钱使劲儿的时候,裴德勇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他只看价码,只看性价比,可现如今走到这一步,钱还有用吗?

    而当它没用的时候,总会冷静的细想起一些事儿。

    ……

    深夜。

    警署下属医院内,裴德勇治完外伤,就被塞到了特殊的羁押病房。

    凌晨三点多钟,街道上警笛嗡鸣,秦禹洗了把脸,带着四五个人,一块走进了羁押病房内。

    裴德勇坐在铁椅子上,目光发呆的看着窗外。

    “咋不躺着呢?”秦禹顺口问了一句。

    “呵呵,以后不有的是时间躺着吗。”裴德勇回过了头。

    “也是。”秦禹点头应了一声,顺手拽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咋地,是还想挣扎挣扎啊,还是直接聊聊?”

    裴德勇回过头,表情平静的说道:“我心里有几点想不通。”

    “问。”秦禹掏出烟盒,摆手冲着丁国珍等人交代道:“放松点,不用站着,自己找地方坐。”

    丁国珍等人闻声后,就各自找地方坐下,并且准备摄像机录像和本子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