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如何答应他的,桐拂记不清,只隐约记得熊熊火焰之间倏而雪起,初为碎盐一般,之后如鹅毛纷纷扑面而来……恍惚见百尺棣、清晖殿、绮霞阁、红罗阁……凝成画卷一幅,扶摇远去……

    待眼前景致重又聚拢,她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身处的幽暗屋子并不宽敞,巨大青石砌成的墙面之上,铁索狰狞。屋子的四扇门通往四条阴暗不见尽头的巷道,虽一路悬着火把,火光扑朔间仍看不清四下里的情形。

    而她自己坐在一个案前,案上酒坛和几式小菜,看着才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听着身后脚步声和咒骂声,不多时,三个狱吏前后迈入屋子来,越过她身旁,齐齐在案旁坐下。

    桐拂这才反应过来,这好似是诏狱……且自己方才是不是应该避上一避……

    又坐了坐,看着眼前那三人重又吃喝起来,应是瞧不见自己,这才渐渐放下心。

    “呸!如今这硬骨头的,还真不少!”其中一人猛灌了一碗酒砰的放下,手腕咯咯绕了几圈,“刚才这几鞭子抽下去,我的手都快废了,那家伙看着瘦弱,居然一声没吭!”他将腰间别着的鞭子,啪得一声拍在案上。

    桐拂心里一揪,再瞧那鞭子,以生牛皮合股而成,花纹盘结,看着就凶悍异常。

    那人又道,“我这鞭子,乃是皮革缝制,这里头可大有讲究……”

    “方才听着这鞭子抽在人身上,声音就不大一样,里头有啥讲究的?说来听听。”另一人替他斟满了酒。

    那人得意道,“这里面灌上了桐油……”

    另外二人听了均色变,鞭子里灌桐油那是要摧经断骨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忙道,“还是千户大人厉害,难怪那些最难低头的犯人,在大人手下都认了罪……”

    “瞧那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惹了什么事?”一人小心问道。

    那千户面色一凛,“自然是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事,帮衬了不该帮衬的人……”

    桐拂再听不下去,起身悄然往他们方才过来的巷道中退去。

    巷道中阴暗潮湿,时有呛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溜排不见尽头的铁笼里皆没有半分光亮,偶尔听见有人叹息、啜泣、低声哀号、凄凉自呓……她只觉头皮发麻,不敢细看,却又不得不一个个寻过去。

    走至尽头也未寻着人影,眼见着巷道折转,通往更加深幽的去处。她以手触着青石墙,摸黑往里走去。

    一路只觉墙面折转数回,终是在不远处的尽头看见一处油灯的光亮明明灭灭,而在手臂粗的铁栏杆之后影影绰绰似有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