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幻道:“石瑛与你何亲?她死了要你守墓?”

    墓仙道:“太圣不知,石魔女王重义而忘情,重情而忘死。三界皆言:妖石瑛,人杨立,二者重情又重义。我久于人世,厌透了人间名利。似石魔女王这般耿介之士,真真的是不多了,所以我宁不做土地,也甘当墓仙。”

    空幻拜服,对石瑛墓磕头后,驾云而去。你道为何?原来空幻想起七十二冤魂说的话,明明说石瑛还有三千年阳寿,怎么可能恁早就死去呢?他又不好明言,怕寒了他的心。

    话说空幻寻不见石瑛,心灰意冷,乃思量道:“当初是舍利佛指派我南游取经,并许诺功果莲台。如今老秃驴过河拆桥,不要我了,我正好找他说理去。”

    空幻又来至西龟神洋摩羯国竹林精舍求见舍利佛。那园林修建得十分精美,高僧们穿戴得万分讲究,他自惭形秽。不敢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只是影在角落里偷瞅,只见得大殿上几个袒肩和尚喝茶的喝茶,睡觉的睡觉。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门下立一牌子,上写着“有求必应”四个大字。而殿外则排着长长大队,焦急的眼神踮起脚跟向里窥探,他们都是来捐油上香咒愿的。他也不敢贸然进入,等了一会就烦了,自己对自己说舍利佛不在。

    他琢磨一下,终归是去南海观音菩萨那里取经,何不见之?计较已定,一个念头来到了南兽神洋普陀山紫竹林,那地方真是说不尽的清静,观不完的自在。他头一次来,又不识门路。总之见路就走,路上也有站岗巡逻的,俱是黏黏歪歪的犯困,见人也不拦。进了里面,也没见菩萨,只撞着善财童子和龙女在那金鱼池里嬉戏。

    他低问一声菩萨何在?那两个倒吃了一惊,急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说着你一把他一把的往外推。

    他坐在云头上,耷拉着脑袋叹气,想要回鹊华山流金洞又怕后辈耻笑,想要重返天庭见玉帝,又怕有食前言。找瑛子姐姐不在,舍利佛不在,观音菩萨也不在。想一想天下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处。看看世人都守着自己的一碗饭,乐此不疲。望望神仙都是坐烂板凳高谈阔论不管事。

    他只在南天门外远远的坐着,天天看天兵轮流倒班换岗。有时腆着脸过去寒暄几句,一副访贫问苦之姿态,久之,天兵也不理他了。他自己闷闷得坐在云畔上,想到动情之处,忍不住哭泣起来,边哭边歌,歌曰:

    秋风起兮秋意凉,人心冷兮掩乌阳。

    茫茫兮物有依庇,落落兮独吾失乡。

    歌毕,复痛哭不止。正自悲伤间,忽然二十四道金光下降,天地呈祥,紫云漂浮,妙音不止。昂首视之,乃天外天无极宫女娲娘娘乘坐骑人眼雪花禽巡游周天。偶见空幻停云垂泣,乃落到半空之中,恭然一笑道:“狌儿无恙否?”

    空幻定睛观之,见女娲娘娘容貌风清,后面追随一队青衣仙娥。容貌自是清奇,更可奇的是女娲娘娘胯下坐骑,它似凤却生角,像鸟还有牙。全身雪花斑,模样像飞机。咦?它的眼睛怎么蒙着一块黑布?

    空幻咬指瞪眼道:“娘娘的坐骑叫什么名字?怎么眼睛蒙着一块黑布?难道不怕误撞他人?”女娲叹道:“它有一双人的眼睛,却不能见光,见了光就要生嫉妒、哀怨、爱慕、愤怒之情。所以才将它的眼睛蒙上,至于误撞迷路之说,却不必担心。它蒙了双眼,开了心眼,它是用心在走路,不会有误。我的坐骑叫做人眼兽,又唤作雪花禽。得意在天时把前肢变作一双翅膀,遮天蔽日,呼风唤雨。失意凡间的时候把翅膀化作前肢,跼高蹐厚,蹑足潜踪。”

    又道:“我这坐骑还会张花吐蕊,降福消灾。”乃唤太圣近前,那坐骑一展翅膀,摇头嘶叫一番,便有花雨坠落,那些花却躲着太圣,不使坠落其身。

    女娲性情大变,上去伸开五指就给了他一巴掌,直打得他滚了两滚。太圣摸不着头脑,晕晕乎乎的站起来,又被一巴掌打得滚了两滚!只打得眼神模糊,耳朵嗡嗡响,头脑不清,嘴里尽说胡话。良久才慢慢爬起来,又一巴掌呼过来,打得滚出南天门。

    打毕,乃吩咐众仙娥把太圣抬到天外天无极宫。

    无极宫内,太圣满眼泪花道:“娲皇娘娘,亏得你是众生之母。你也没了女子温良本性,沾染了男人的毒辣,无缘无故打了我三巴掌。”女娲道:“狌儿勿恼,世事有因便有果,不会有错。我是为一个人打你。”太圣不假思索道:“是他不要俄了,俄没地方去了。”说着把擦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女娲娘娘轻轻摇头道:“我不是为唐释子打你。我是为了一个草木之人打你。打你忘恩负义,打你喜新厌旧,打你始乱终弃。我打完了你,你现在可以向我倾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