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恭居停之所,离设宴之所就在一处建筑之中。坐在自己最喜爱的二层小楼之上,甚或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酒宴的欢饮场面。

    不过昨天一夜,王仁恭都未曾停留在自己最喜爱的那个二层小楼过夜。而是回到了书房之中。

    丝竹欢笑之声越墙而来,盘旋夜空。王仁恭也似睡非睡,多少心思,一时间涌上心头。世家少年,五陵走马。年少成名,气雄万夫。出身既然如此高贵,身后站着的又是大隋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王仁恭从来以为,自己将行的是卫霍事业,封狼居胥,甚或将苏武曾经牧羊的北海,全部收入

    版图,周边诸夷,将全都望着大隋的旗帜,望着他的旗帜宾服!

    那时真的是年少轻狂啊,在自家庄园,在朝堂寺院。和一群同样年轻的世家子弟攘臂议论,譬划指点到底是先开西域,还是先北征塞外。若是有人说愿提兵先去平高丽,那是要被一众世家子弟嘲笑的。

    那时欢宴,真的是一时俊彦群集,外间那些子弟和李家二郎的饮宴,比之差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要知道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当年都中饮宴,连开皇天子偶尔都会亲临,陪着他们一起欢饮。越国公,废太子,后来的大业天子,都常常是座中之客!

    那是一个黄金般色彩的岁月,对他们是,对大隋也是。

    但忽忽然间。

    大家都老了。

    大隋已经成了一个随时会消亡的虚影,似乎轻声咳嗽一下,就要震碎不见。那些记忆中曾经鲜活的面庞,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是记得,有些人死在高丽,有些人死于杨玄感之乱,还有些人死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争当中。还有些人的面孔,变得和自己一样皱纹丛生,皮肤松弛

    ,老景已至。

    但这些仅存的面孔,原来那些少年轻狂的眼睛,这个时候,熊熊燃动,只剩下野心。

    什么大隋卫霍,什么四夷宾服,早就成了少年时候的一个笑话。每个人现在盯着的,都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都是想化家为国!

    在丝竹声中,王仁恭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去一会儿。在睡梦之中,就看见了开皇天子的身影。

    他一身绛红色行装,戴着平天冠,站在高台之上。而他们这些硕果仅存的当年为开皇天子所看好的世家子弟,都白发苍苍,拜倒在高台之下!

    开皇天子转身过来,如鹰隼一般俯视着他们,拔出天子佩剑,遥遥指向他们。

    这位天子的眼神之中,全是狂怒。天边乌云堆积,闪电如龙。开皇天子的咆哮之声,就被雷声掩盖。

    但王仁恭,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开皇天子的呼喊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