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吞噬残阳,天边一抹云丝如火,皇城泽都带着浓浓倦意。

    暮色四合,已至掌灯时分。

    正明殿人影幢幢,清亮中高位之人剪影如画,年轻新帝的轮廓在灯火中忽明忽暗。他半垂着眼,黑瞳中古井无波,神情如清夜冷雨沉定而平静。

    殿中几名老臣身着玄紫官袍,手持玉牌姿态如蘸墨狼毫,挥洒各门阔论。

    口诛笔伐里,都在批判声讨同一个人。

    “殿下,纪眠山断不可委以重任。其性顽劣,其人不堪。”

    一位佝偻肩背,身形墩胖的老官如此说道。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十分夸张地瞪圆已染清浊的双目,眼瞳边缘泛着青光晃来晃去。

    这还不算完,立马有另一位上前续接:“此子来历不明,最是风花雪月的败家,闻其八岁就进花月楼,十岁便登乐央馆,玩得是那极致的风月,赏得……”

    言至此处,饶是该要直言不讳的谏官也刹了口。

    花月楼那般风流之地,便是正经官家子弟进出,若被老爹逮到,那是铁定逃不开一顿打,更别说那乐央馆!

    圣上清祖皇帝啊,那可是尽是清倌啊。

    这浪荡子沾染这些东西时,掰指头算算也不超过两只手!

    言官眼露精光,竟然生生从那双老青光中挤出些坚毅来,他稳稳迈出几步:“即便是先帝下旨,也断不能随意给这纪小侯爷重任。”

    纪眠山自然是泽都里一个风月传奇,哪怕满肚子学问赋诗作词咏诵松涛竹海,被有心的抄了去流经世上,读来也能无端品出些脂粉香气来。

    先帝还在时,递折子为上奏纪家父子,算来都写断了数杆紫竹狼毫。如今新帝登基前夜,是有这一项传接工作。

    谏言针砭一道,才能听国之重事。

    他们越发激昂,可以肯定,若是那纪小侯爷本人在此,这几位花发言官定是要撩袖子上老巴掌了。

    大殿高阔,数盏烛灯烁亮一堂,言官们慷慨昂扬振袖指点江山的模样,被投成影子映在殿门窗上,皮影戏一般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