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暗道这位世兄年纪还小,解释道:“就是把家产送给老师,或是给老师为奴。”

    “这个……”郑存恩更加迷茫了:“他们为何要送家产给家父呢?”

    “这个……”徐元佐呵呵笑了一声:“民俗,民俗。”

    郑存恩摇了摇头:“本地并无此等风俗,怕是世兄搞错了。”

    徐元佐微笑道:“恐怕是我错了。”

    错在跟你个小屁孩聊社会潜规则!

    徐元佐盘算着找个合适的人谈谈,他道:“久疏问候,恩师可有兄弟?”

    “家父是独子。”郑存恩道。

    “呃……可有关系近些的堂兄弟?”徐元佐又问道。

    “喔,一般家里有事,我娘都叫我去找强叔。”郑存恩道。

    强叔是郑岳家的老邻居,如今还住在茅棚里。他那茅棚比徐元佐在唐行给难民准备的临时住房还要糟糕,不过这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并没有什么不满。他不会说官话,所以还得郑存恩在一旁翻译,使得徐元佐有些拘谨,以免不小心带坏了小朋友。

    “现在阿岳家不是挺好么,受族里照顾,住瓦房,每个月还给米粮。族里分了他们家十来亩地,就是佃给我在种。”强叔茫然地对徐元佐道。

    “阿岳家从来没给族里做过事,如今族里肯照顾他们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强叔又道。

    徐元佐听着,怀疑自己可能因为成见产生了一些误会。他觉得郑老师家已经苦不堪言了,但是在当地人看来,却是十分照顾郑进士家。徐元佐本身没有宗族概念,就连徐阶恐怕都没有。江南的徐氏宗亲更像是个松散的联盟,大家因为同一个姓就抱抱徐老爷子的金大腿。

    到了闽南。宗族就像是个盈利组织。你得给宗族做出贡献,宗族才会反馈给你庇护。郑岳以前是破落户,根本谈不上宗族贡献,现在能有这样的照顾已经算是郑氏宗亲格外照顾了。这种关系如此现实而紧密,难怪从北宋至今,闽党的战斗力都十分强大。

    徐元佐这才信了。为何明人笔记里经常有些清官致仕之后连的棺材都买不起,还要门人捐献。这分明是因为他们在有意无意之中被宗族边缘化了。郑岳若是再不醒悟,恐怕宗族连如今的照顾都会渐渐撤掉难怪老师身为进士辈出的长乐人,最终才混了个云南参政致仕。

    “如今族中谁说了算?”徐元佐问道。

    族长有祭祀权,出于大宗长房。这在早年间是极大的优势,所以族长往往占据了族里的最大资源。然而随着科举制度的完善,官僚阶层成了社会骨干,而血统并不能必然带来科举上的成功,所以族长掌握虚权。而士绅控制地方,已然成了流行。即便士绅属于小宗,大宗的族长还是得卑躬屈膝来打秋风,借片子。

    “族里是郑峙说了算。”强说道:“他是举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