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女儿一撒娇,张明生那个家伙就会同意她不去上幼儿园的申请。

    今天的早饭吃得不太平,女儿不愿意去上幼儿园,我发了脾气。说是发脾气,其实也只是叫了一声女儿的大名。“张亦可”这三个字刚脱口而出,她的眼泪就跟准备好了三百年一样,水汪汪地盈满了两颗圆不溜秋的眼睛。她咬着嘴唇倔强地盯着我,见我迟迟没有退步的意思,便往后一仰,小胖脸朝天地哇哇大哭起来,手里还抓着啃了一口的小包子,在跟着耸动的肩膀抖呀抖的。

    她的哥哥、三年级小学生张小元同学则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从早上开始一句话也没有说,自己一个人捧着饭碗坐在餐桌另一头,摆出一副要和所有人划清界限的架势。

    为人父母后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不容易,可惜我是个孤儿,只能在心中默默感谢一下当年在孤儿院照顾我的老师和阿姨。

    我深吸一口气,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微微放低身子,刚要对上她那双挤成两弯的眼睛我知道她会偷偷看我,张明生西装革履地折了回来,一把将女儿抱起。

    这家伙今年三十五岁了,除了穿衣打扮更加沉着、发型梳成背头以外,看起来却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五官端正俊朗,声音温和好听。但凡是扮演好父亲要用到的硬件,他都一应俱全。

    他刚走到门口,一听见女儿的哭声,便毫不犹豫的折返,把司机和助理都晾在门外。此番演技,连我也无话可说。

    张明生低着头,用鼻子轻轻蹭小囡的脸颊,笑眯眯地问:“bb,怎么哭了,妈咪又惹你不开心?”

    可可揽住父亲的脖子,重重点头。

    “不想去就不去了,爹地说了算,”张明生说得十分轻松,换单手抱女儿,空来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我在心里几乎要把白眼翻上天,语气也跟着不好起来,我讲道:“上个月去日本,玩到三号才回来,前前后后又休息两个星期,整整一个月没有去幼儿园……”

    “妈咪生气咯,妈咪是唠叨鬼,”张明生看也不看我,依旧微笑着,讲话像哼歌一样哄女儿开心。

    “诶哟太太,今天还是不要去幼儿园了吧,你看看,出这么大事情,”柳妈一脸忧愁地走过来,把今天的晨报递到我手里。

    柳妈是南方人,讲起话来细声细气,她在张家做了二十年工,见多了张家人冷漠疏离的阴森嘴脸。如今的张明生阴晴不定,我也不算好相处,她可谓是如履薄冰。而可可自小活泼,爱说爱笑,身体虽然羸弱,精神却野蛮不得了,柳妈看见她就喜笑颜开,恨不得事事都顺着她的意。

    “什么,”话说了一半,我接过报纸打开,只读了头版标题就变了脸色,心脏急跳起来。我不敢细看,只大致扫了一眼报道便将报纸折起来扔在一边。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算了,她不想去就不去了。”

    可可似乎被我吓到了,她一向害怕我这个样子,哭声又响了起来。她觉得我不高兴。

    我一抬头,发现张明生正在看我。他的眼睛幽深,似乎在等我解释我的失态。

    我避开他的眼神。张明生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容淡了一些,他将女儿交给柳妈抱着,走过来推我的轮椅。离开餐桌前,他一把抓过我刚扔在餐碟旁的报纸,还扭过头嘱咐了张小元一句:“不许偷偷丢掉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