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视比我们曾经拥有的任何一次都短。他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神色不变,旁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站在人群之中,和周围的人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不知为什么,我有些落寞。在既有的印象里,张明生一向不大喜欢应酬的,虽然每一次宴会酒局,他都显得驾轻就熟,从未在事前或事后有过一点失态。但我知道,他不喜欢。即使他在笑,即使他讲话懂分寸,整个人看起来即圆融又可靠,一看见他谦和的笑容,我就明白,他不快活。

    小半香槟抿下去,我已看过张明生换过好几张笑脸。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但张明生不屑理解,想要利用时,就按着人们的需要逢迎,给的不多不少,反而省去很多烦恼。像他这样的变态,要费尽心思争一些俗世的东西,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悲。

    我随手将高脚杯放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

    都是有钱人,个个光鲜亮丽,就算一年也未必见一面,此刻也要互相攀一些九曲十八弯的亲戚。

    我是生面孔,衣着也不够光鲜。有人迎上来,稍微打量一番,也知道我是不值得攀附的。一个晚上,我见过无数迎上来的笑脸和两秒后的冷脸,那速度,快得像扑克洗牌。

    等我参观结束,再回过头时,张明生已经不见了。

    我还以为自己醉倒眼花,拍拍脸,努力睁大眼睛,又在人群中捞了一番,依旧没找到那个身影。倒是唐太留在了人群里,浅浅微笑,接受簇拥,时不时搭几句腔给身边的人。

    张明生不在,我也没必要留。

    真不知道请我来做什么,我连块蛋糕都没得分。

    我捏一块长餐桌上的甜点放进嘴里,甜倒是不甜,腻也不腻,就是分量太小,不够塞牙缝的。我现在身体不错,也不是整天喝汤喝粥的病秧子了,吃这些哪里填得饱肚子。

    交际场合,吃东西的少,讲话的多,我躲在这里大吃特吃,免不了被路过的侍者打量。舞曲已经换了许多首,张耀年也已经讲过了话,酒过不知道了几巡,张明生还没有出现。而我却已经挑挑拣拣地吃饱了。

    我决定去卫生间洗一下手就离开。

    离开最明亮的大厅,我一下子走入寂静的走廊,灯光明净,四处无人,时不时有侍者或落单的宾客走过,开一扇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门。我巡着方才在别人口中问到的路径,七拐八拐,在一扇扇相似的门中迷失。不干不净,也不会一下子死的。我站在路中,马上就要放弃洗手的念头。

    路过一扇开着点缝的门时,我忽然听见一声哼叫。

    男人的哼叫。

    听起来含糊,甜腻,像是在享受什么痛苦又快乐的事情。

    我是成年人,就算没上过床,也看过色情视频。况且,我是有过性生活的人,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附近有人在做爱。我自认有一定的道德底线,思想也较为开放。张明生过生日不开心,总得有人在这天替他开心吧。而我呢,只需要尊重他人的隐私,放慢脚步,悄悄地,悄悄地离开。

    “哥哥......”那年轻男人的声音骤然高亢起来,听起来格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