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的夜晚,万家灯火,十分热闹。

    “曲波院”外,越过一道雕刻六艺的内墙,就是付家府邸的灰白外墙。

    街道上的喧嚣声浪被拦在内墙里外夹道的花树中,传不到这边来。但是层楼高的桃金娘并不能完全阻隔视线,站得稍微高一点,并不需要多超常的视界,就可以将城市一角清晰收入眼底。

    燕开庭就是这么做的。他蹲在屋顶上,眺望两堵墙外的红火景象。

    街道上挤满了人,摩肩擦踵,灯火如昼,好像整个城市的人都涌到了路面上。每一次“逢魔时刻”前夕,就是城市狂欢的节日,谁也不知道魔物和兽潮过后,眼前欢笑的人群会消失几张熟悉的面孔。

    回望付家府邸则有另一番盛景。晚饭前后是钟鸣鼎食之家最热闹的时间,白天出外务的人都回来了,几乎每一栋建筑都点亮着,甬道上星星点点,拿着提灯的人来来往往。并听不见有什么人大声说话,夜空中回荡的声音,是乐器,是归巢的飞禽,偶尔也是演武场那边飘来的兵器交击。

    燕开庭身上换了一件石青色长袍,明显不是他衣饰风格。此刻为了蹲着方便,将下摆撩起,掖在腰间玉带上,若不看那些价值不菲的配饰,就和几条街外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

    他双手捧着一张“澄心纸”,如果目光能专注点的话,或许可以让人误以为他正在认真想功课。这张作业纸是付明轩派人连同他身上这件长袍一起送过来的。

    所以说,为什么他用过饭、吃了点心、洗完澡后,不是去演武场松散筋骨,而是要继续写这篇“离障论”?

    一阵微风吹过,有人在耳边轻笑,“点心味道如何?”

    燕开庭懒洋洋地说:“又不是龙肝凤髓,摆盘是很别致,尝过以后也就那样罢。”

    付明轩从燕开庭手中拿过纸张,发现墨迹的“外物”两字下,多了雷电灼出的炭黑痕迹,仔细看去,是“本末”两字。

    “夏平生来过了?”付明轩问。

    “是啊,特意跑这一趟,就为了训我一顿。”燕开庭伸了个懒腰。

    付明轩笑笑,道:“训得好。”

    燕开庭突然泄气,向后仰倒,直接在屋顶上躺了下来,左手搁在脑后,半晌才道:“作为一个外人,还是我后娘带过来的,他对我算不错了。他不喜欢我,可在修炼和炼器上,照样教导我,那是连亲爹都不管的……呵呵。”燕开庭没把话说完,只是留下自嘲的笑。

    付明轩在他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玉京城有眼看的人,都知道燕家家务事一团乱麻。然而两人虽自小亲厚,但实际上燕开庭并不对他诉什么苦。他又离开日久,许多事情只能说是风闻,一时也无从劝起。况且燕开庭需要的也不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燕开庭把目光投向无尽深邃的夜空,只觉得今天的心绪格外翻腾不宁。即使在美女姣好的躯体上驰骋,也只能一时转移注意力,当纯粹肉体的欢愉褪去,心上怒涛的反扑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