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见吴秀才不肯承认,立时变了一副面孔,脸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冷笑着说道:“吴先生,这玩笑可开不得。若不是你说与乐娘有缘,一见钟情,非娶她不可,老婆子又怎么会让乐娘送你回来?乐娘虽然是寡妇,不过也是一位守节的女子。老婆子若是对先生的人品不放心,绝对不会让乐娘与先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吴秀才心下尴尬,嘴角抽搐了几下,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即转头向坐在床边的白威望去,犹豫着问道:“白先生,昨晚、昨晚吴某果真如此孟浪么?”

    白威偷偷看了李妈妈一眼,干笑了两声,口中说道:“这个嘛,还是听李妈妈说罢。”

    吴秀才见白威如此说话,以为他心下为难,不肯当面讲述自己的丑态,越发认定自己昨晚大醉之后,言行无状,竟然向李妈妈提亲,才使得李乐娘昨晚与自己缠绵了一番。念及此处,他心中虽然有几分惭愧之意,更多的却是欣喜。

    李妈妈双眼盯着吴秀才,口中说道:“方才老婆子在门外听先生说有两件为难之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请先生说出来,老婆子说不定能帮忙。”

    吴秀才心下大窘,嗫嚅着说道:“我……我……这也太不好说了……”

    李妈妈见吴秀才扭扭捏捏,心下老大不耐烦,伸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大声说道:“吴先生,你已与乐娘过了一夜,算是老婆子未过门的姑爷。你的事就是老婆子的事,有话尽管说便是,休要客气。”

    吴秀才见李妈妈如此执拗,心下越发难堪,不由转头望向白威,露出了乞求的目光。白威见吴秀才如此模样,知道他有难言之事,是以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吴先生,咱们虽然相识只有两日,不过白某将先生视为挚友。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不必有丝毫顾忌。”

    吴秀才见白威大包大揽,心下稍安。他搔了搔头发,口中说道:“白先生,这事……这事吴某实在难以启齿。”

    白威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妨直说好了。白某不才,若是先生有事要我帮忙,白某必定竭尽全力,吴先生尽管放心好了。”

    吴秀才将牙一咬,口中说道:“好,好。白先生也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读书人的苦楚。实不相瞒,此次吴某赴京赶考,所带盘缠并不多,途中生了恶疾,为了治病已将盘缠大半花去。到了东京汴梁之后,又错过了科举,盘缠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吴某只好赁了一间屋子,开馆授徒,指望着赚些银钱糊口,以待科场重开,好去搏取功名。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金人攻入汴梁城,吴某只得弃了书馆,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到了城外。其时吴某身上不过剩下四五钱散碎银子,一路逃到这里,这四五钱散碎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实在是阮囊羞涩,怎么敢娶乐娘为妻?!”

    吴秀才说完之后,白威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过李妈妈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婆,压根不晓得什么是阮囊羞涩,是以听吴秀才说完之后,李妈妈一脸惊疑,看了看吴秀才,又将目光转向了白威,口中说道:“吴先生说了一大堆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威知道李妈妈不懂,心下对她颇为鄙视,不过脸上神情如常,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吴先生此番进京赶考,遇到了兵灾,拼命逃了出来,细软俱都丢在城内,是以眼下不太富裕,要迎娶乐娘,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妈妈没等白威说完,右手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原来是因为银子啊!吴先生,你尽可以将心放回到肚子里。老婆子又不要你金山、银山的,这有什么为难的?!”

    吴秀才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李妈妈这番好意,吴某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就算李妈妈不嫌弃吴某身无分文,聘礼啦,办喜事摆酒席啦,多多少少也要花费一些银子……”

    吴秀才话音未落,李妈妈嘿嘿一笑,抢着说道:“这些都免了!乐娘又不是黄花大姑娘,她是再嫁,吴先生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摆酒席什么的就都免了罢。只要先生与乐娘成亲之后相亲相爱,比什么都强。”

    吴秀才摇了摇头,脸色黯然,口中说道:“就算不办喜事,这以后的日子总是需要花钱的。吴某还没有考取功名,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晓得如何出力,才能赚银子养活家人。”

    李妈妈听吴秀才说完之后,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吴先生不必担心。乐娘虽然是寡妇,不过她继承了程家的家产,手里头那点私房钱,先生三辈子也用不完!”

    吴秀才听李妈妈如此一说,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正所谓人无百样好,花无百日红。若是自己一文不赚,时日久了,乐娘和李妈妈必定对自己心生厌恶,反倒不美。念及此处,吴秀才转头望向白威,犹豫着说道:“白先生,你、你看这妥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