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说完之后,心下后悔不迭,急忙向赵大看去,却见赵大神情并无异状,这才稍稍放心。只见赵大陪着笑脸对慕容丹砚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第一进院子,便是西湟路安抚使大人点将发兵的地方。这座城池原本是边关重镇,平日里也要驻扎上万军兵。若是战火一起,赶来赴援的兵马也都会进入城中,统兵大将便要在安抚使衙门办事。若是院子小了,只怕站不下成百上千位将军,也显不出全军主帅的威风。”

    慕容丹砚一边随赵大向前走去,一边四处张望。只见第一进院落除了院子极大之外,尽头处又有一间大殿,宽约十几丈,高达四五丈,白墙黑瓦,红柱蓝窗,甚是威严。慕容丹砚心下暗想,住在王家庄之时,小鱼妹妹给我讲过杨家将的故事。她说天波府银安殿气势恢弘,庄严肃穆,我心中所想,便是眼前这座大殿的模样。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亲眼看到银安殿是什么样子。小鱼妹妹的爹爹坐在这座大殿之中点将发兵,那是何等威势?!

    遥想昔年顶盔贯甲的将军站满院子的场面,慕容丹砚不禁悠然神往,刹那之间如同做梦一般,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赵大一边牵马引路,一边指着院子各处谈谈讲讲,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走到了大殿左首的角门处。慕容丹砚原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从角门进入第二进院子,没料到走近角门近前,才看到左首还有一座门户,只是被两株枯树遮挡,若非走得极近,断然发现不了。赵大停下了脚步,指着那座门户,陪着笑脸对慕容丹砚说道:“这座门后有一座偏院,是安抚使衙门的马厩和仓房。请姑娘在此稍候,小人将马牵去马厩之后,再回来陪着姑娘去见过我家主人。”

    慕容丹砚点了点头,将马缰绳递给赵大,口中说道:“先生请便。”赵大告了一声罪,便即牵着三匹马转向左首,一直走入那座门户去了。慕容丹砚站在角门之前,四处张望。从此处望去,眼前的院子显得越发空旷广大。慕容丹砚心下暗想,若是小鱼妹妹到了这里,必定要挺胸叠肚,手按剑柄,学着大将军的模样在角门前走来走去,说不定还要说上一句“众将平身,本帅有话要说”云云。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心下又想,小鱼妹妹虽然年纪不大,不过颇有英豪之气。她常常对我说,只恨生为女子之身,不能像男子那般统帅千军万马,征战于疆场之上。只好退其次而求之,练成绝世武功,将来纵横江湖,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好教他们知道,巾帼不让须眉。我瞧着戚九气度沉稳,来历不凡。虽然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每临大事有静气,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名将之风。小鱼妹妹虽然与他时时拌嘴,不过少女心性,说不定心中对戚九已然有了爱慕之情。

    想到王小鱼和戚九的终身大事,慕容丹砚又将念头转到了自己和厉秋风身上。她最担心的便是慕容秋水不将厉秋风放在眼中,心下暗想,厉大哥武功虽然了得,可是与我爹爹相比,自然是差了许多。何况这些年来,爹爹越来越讨厌江湖武人。哥哥武功越练越高,爹爹对他却更加轻视。倒是族人之中那些读书人颇得他的欢心,还对娘亲说一定要将我嫁给读书人。厉大哥读书不多,只怕很难得到爹爹的欢心,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丹砚越想越是沮丧,到得后来,已是神情黯然,眼眶中也有泪光闪动。便在此时,忽听赵大在她身后说道:“姑娘,咱们这就到后院去罢。”

    以慕容丹砚的武功,若是赵大到了她的身后,必定早已察觉。只不过她想到自己与厉秋风的终身大事,正自彷徨无计,神思无属之时,竟然不知道赵大从偏院中走了出来。是以听到赵大说话,慕容丹砚吓了一跳,急忙转头望去,却见赵大不知何时挑着一副担子,已然从偏院走了出来,正自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慕容丹砚脸上一红,暗想自己含泪欲滴的模样被赵大看在眼中,真是羞死人了。赵大看出慕容丹砚极为尴尬,急忙将话头岔开,说了几句玩笑话,这才让慕容丹砚心中没了芥蒂。

    两人穿过角门,进到中院。这座院落比前院小了不少,不过正堂和两侧的厢房仍然颇为高大雄伟。院子中空荡荡的,打扫得甚是干净。赵大边走边对慕容丹砚说道:“这座院子是安抚使大人会见贵客的地方。不过自从我家主人被贬到这里之后,平日里鬼都不上门,是以此处的正堂也好,厢房也罢,几乎从来没有打开过。”

    慕容丹砚四处张望,口中说道:“我在东辽县城听人说书,想像书中那些名臣大将府邸的模样,倒与此处颇为相似。这里虽然不见人影,不过正堂和厢房古朴庄严,走进院子,立时会对衙门的主人心生敬意。可见当年建造这座衙门之人,必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将军。”

    赵大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小人听主人说过,第一位住进这座衙门的安抚使,乃是我朝开国名将。这位大将军威名远播,乃是国之干城。他率领大军驻扎于此,不只建造了一座坚城,而且还打造了如此威严的安抚使衙门。若是这位大将军还在,鞑子兵也不敢如此嚣张了。”

    两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之间已然走进了后院。与前两进院子相比,这座院落要小了许多。院子右首挖了一方池塘,架着一座精巧的小石桥,池塘中有几座假山,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枯萎的荷叶。几条宽约二尺的石径在院子中曲折蜿蜒,从角门、正门一直通向正堂门前的石阶之下。赵大领着慕容丹砚踏上石径,直向正堂走去。他边走边道:“此处是我粗主人和夫人日常歇息之处。自从我家主人到这里就任安抚使之后,衙门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置,是以他老人家每日只是在后院读书写字,从来不到中院和前院。整座衙门虽然规模不小,可是主人只是在后院这样一方天地过活。唉,可惜他老人家空有一身文韬武略,却没有用武之地,着实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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