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知道王小鱼心下正在盘算杀人,只是看到她目露凶光,心下一凛,暗想这个小姑娘年轻貌美,只不过眼神凌厉,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他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庙祝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事实,我是亲眼所见,亲力所为。为了弄到一只蛐蛐,全城的百姓都跟疯了一样。城里的蛐蛐很快便被抓得干干净净,百姓们只好跑到城外去搜寻蛐蛐。有人捉了许多蛐蛐,便即高价出售,有人为了抢夺一只蛐蛐,竟然大打出手,原本是好兄弟、好姐妹、好邻居,却为了一只蛐蛐反目成仇。其时人人都变得疯魔一般,如今想想,真是既可笑,亦可悲。

    “两位狐狸听庙祝说话,不住痛骂知县这个狗官造孽。庙祝也跟着骂了几句,这才告诉两位狐狸,他们来到王旗县城之时,全城百姓正在不分日夜到处搜寻蛐蛐,可以说将城内每一寸土地都翻了过来,是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喧闹无比。当时土地庙已被人翻找了五六遍,连土地爷的龛位都被人推翻在地上。别说庙里原本就没有蛐蛐,就算有,也早就被人捉走了。是以来了七八拨人之后,再也无人到土地庙中骚扰,是以与城内其它地方相比,土地庙才会显得极为寂静。

    “两位狐狸这才恍然大悟,不由连连摇头。庙祝接着说道,知县大人弄到了上万只蛐蛐,心下得意,自以为稳操胜券。七日之后,到了双方绝好的赌赛的那一日,衙门内聚齐了东阳府和王旗县的官吏、富商、财主、大户,衙门外站了成千上万看热闹的老百姓。大伙仿佛忘记了这些日子被蛐蛐逼得险些疯狂的惨事,甚至还有不少人的亲人朋友因为没有缴纳足够的蛐蛐而仍然被关在大牢中。他们聚集在衙门之外,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极为兴奋。”

    王小鱼心下暗想,怪不得知县这个狗官能够在王旗县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这座城里的老百姓个个愚昧之极,只能任由这些狗官欺压。全城上下几万百姓,却被一个狗官和几十个狗腿子压榨成如此模样,让人又可笑又可悲。

    她想到这里,看了掌柜和矮胖子一眼,心中又想,想来当日在知县衙门外面伸长了脖子,一脸兴奋地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之中,就有眼前这两位老兄。这些人原本都是受了欺压之人,可是事情还没有过去,却又变得置身事外,做了愚蠢而又无聊的看客,全然忘记了自己受过的那些苦楚,连被关在大牢中的亲人朋友都忘得干干净净。

    王小鱼思忖之际,只听掌柜接着说道:“知县大人心下得意,只等着纪大爷到了之后,便即将自己搜刮来的上万只蛐蛐全都拿出来。纪大爷见此情形,必定吓得心惊胆颤,说不定就此举手投降,自己不战而胜。不只可以从这个盐贩子身上弄来一千两银子,还可以大涨自己的威风。从此王旗县的百姓对自己更加顺从,再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知县越想越是得意,他手下的师爷、书办、捕头等狗腿子自然知道他的心意,不住出言恭维。其他的富商、大户虽然心下痛恨知县这个狗官,却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得随声附和了几句。就在一片赞扬声中,纪大爷终于到了。

    “众人见纪大爷带了二三十名仆从进了衙门,还抬了几只大木箱,心下都有些奇怪。若是依照规矩,纪大爷只能带几名仆从进入衙门,只不过今日乃是赌赛的正日子,纪大爷说箱子中装的是斗蛐蛐用的物事,守在门口的公差捕快知道知县大人与纪大爷今日有一场豪赌,是以只是随意翻看了几只大木箱,便将这些人放进了衙门。

    “知县大人见纪大爷带了许多仆从,又抬了四五个大木箱,心下倒也有些奇怪。纪大爷见到知县之后,拱手说道,听说知县大人这七天一直在到处收购蛐蛐,我也只好派人收买了一些蛐蛐,免得赌赛之时,自己落了下风。知县听纪大爷如此一说,心下暗想,原来这个盐贩子并未坐以待毙,也在收集蛐蛐。不过看他手下的仆从只抬了四五个木箱,最多不过装上几千只蛐蛐。可是自己已备了上万只蛐蛐,仍然大占上风。念及此处,知县大人哈哈大笑,自以为必定会大获全胜,当即下令将自己的蛐蛐全都搬到大堂上,要与纪大爷的蛐蛐一较高低。

    “纪大爷见知县大人下令搬出了二十多个大铁笼子,笼子里尽是蛐蛐,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极是惊人。纪大爷见此情形,似乎也有些惊讶。知县大人得意洋洋,对纪大爷说道,若是你现在认输,乖乖将一千两银子交出来,咱们也不必耗费工夫了。

    “纪大爷叹了一口气,对知县大人说道,虽然大人占了上风,不过纪某还是想试上一试。知县大人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将你的蛐蛐拿出来罢,咱们一只一只比过!纪大爷点了点头,便即吩咐手下的仆从将箱子打开。仆从们答应了一声,便即将木箱盖子挪开,从每只大木箱中又取出了十几个小木盒。打开小木盒后,里面装着的果然都是蛐蛐。

    “知县等人见此情形,心下均想,姓纪的果然也是有备而来,不过每个木箱中只装着十几个小木盒,每个小木盒中最多只能放上十只蛐蛐,这个盐贩子手中最多也不过一千只蛐蛐。这一场赌赛知县赢定了,一千两银子唾手可得。

    “就在知县等人得意之时,却见那些仆从竟然将小木盒随意丢在了地上。盒子中的蛐蛐逃了出来,在地上乱蹦乱跳,大堂中登时一片混乱。知县这个狗官逼着百姓缴纳蛐蛐,城里城外的蛐蛐被捉得干干净净,是以蛐蛐的身价暴涨,每只蛐蛐最少也能卖上二十几文。挤在大堂中的一些官吏、富商和公差捕快见蛐蛐蹦得到处都是,心下又惊又喜。在他们眼中,这些蛐蛐不是虫子,而是铜钱,不少人偷偷捉了蛐蛐,藏在怀中。

    “知县、师爷、书办和捕头见此情形,心下疑云大起,不晓得这些仆从为何要将装着蛐蛐的木盒随意丢到了地上。难道姓纪的知道自己的蛐蛐寡不敌众人,没了斗志,他手下的仆从也知道必败无疑,这才会将木盒乱扔不成?就在知县等人惊疑不定之时,却见那些仆从从箱子里摸出了寒光闪闪的钢刀,直向知县等人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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