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道“若是不狂妄,练功夫又有什么用?你既然姓杨,想来便是司礼监领太监杨锦罢。听说你的玄阴掌的功夫不错,方才为何不使出来?”

    杨锦心下悚然一惊,他见这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想不到居然有此见识。他在正德朝曾出任过司礼监领太监一职,只不过不到一年工夫,正德皇帝驾崩。待得嘉靖皇帝登基,他便丢了领太监的职位,被派到浣衣局当差。此事已过去十余年,便是宫中的太监,知道此事的也已经不多,这黑衣人居然一听自己姓杨,便识得自己是杨锦,对宫中之事,可以说是熟悉得很。另外自己修习玄阴掌武功,是极隐秘之事。以他的身份地位,极少与人动手过招。此人既然知道自己的成名绝技,以他的年纪而论,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与自己交过手,而是有人和他讲过。是以此人定然大有来头。

    那黑衣人见杨锦沉吟不语,接着说道“你放心,我到这里来,不是找你的。只不过机缘巧合,到这千尺亭来转转。你手下这些太监蠢得很,中午时分便在这亭子四周到处搜索,连草丛中的老鼠蚂蚁都踩死了不少,偏偏没有注意这亭子顶上有人……”

    亭子四周的一众太监听这黑衣人侃侃而谈,脸色大变。那兰公公目光如刀,在手下众太监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众人被他目光一逼,齐齐低下头去。

    杨锦尖声一笑,道“灯下黑倒是不假,只不过以阁下的武功,就算他们留意这亭子顶上,只怕也现不了你的踪迹。天下有这份武功胆识,却又如此年轻,以咱家所知,也没有几人。”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接着说道“慕容老先生还好罢?”

    那黑衣人笑道“他老人家很好,每日里读书练剑,品茗交友,很是逍遥!”

    杨锦道“咱家十余年前,有幸见过慕容老先生一面,对于老先生的人品武功,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咱家以为,慕容老先生不只武功绝顶,更难得的是他为人精明,洞晓世情,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能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那黑衣人不待他说完,便即嘿嘿一笑,道“你尽可以放心。我已经说过,到这里来并非是找你的麻烦,与我爹爹更没什么关系。咱们只是巧遇而已,今日别过,自可相忘于江湖。除非……”

    他说到此处,将脑袋转了转,看了一眼已将千尺亭团团围住的东厂高手,冲着杨锦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除非你想与我为难,或许到时我可以领教一下你的玄阴掌功夫。”

    杨锦这才放下心来,对那人说道“如此最好。阁下回转慕容山庄之后,还请替咱家问候慕容老先生。另外还有一事,眼下京城之中不怎么太平,阁下若是有事情要办,办完之后还是尽快回转江南为好。”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这个不须杨公公提醒。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他话音未落,身子斗然拔起,便如一头大鸟般直向亭子北侧一株大树飞了过去。亭下的太监一阵大乱,不少人做势便要追出。那兰公公双手一伸,将众人拦住,自己右足一点,已自跃上了千尺亭顶。向北望去,却见暮色沉沉,哪有那黑衣人的影子?

    杨锦脸色阴沉,兀自站在亭角的飞檐之上,看着紫禁城中的点点灯光,心中若有所思。

    兰公公绕过亭顶的破洞,走到杨锦身侧,小声说道“杨公公,此人听了咱们说话,若是放过了他,只怕……”

    杨锦微闭双目,摇了摇头,道“他不是针对咱们,先不要与他冲突。更何况咱们便是想要拦他,却也未必拦得住!”

    兰公公心下一凛,他与杨锦相识多年,深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且心狠手辣,是皇宫中极为难惹的人物。自从他进宫以来,便在杨锦手下当差,从未见过他对别人如此忌惮。方才杨锦在千尺亭顶与那人对峙之时,两人说话声音不高,兰公公虽然是凝神倾听,却也只模模糊糊听得几个字。只是此时杨锦说拦不住那人,他心下倒颇不以为然,压低了声音对杨锦说道“杨公公,属下带来这五十多名手下,虽不能说个个都是好手,想要拦住一个人,却也并非难事……”

    他话音未落,杨锦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这人是谁么?”

    兰公公一怔,道“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