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张氏得宠,未曾想镇国公竟宠她至此。前头筵席还开着呢,便能舍下一众京门股肱权贵来了后院。

    宋琰声默默地看向这位当朝权臣。镇国公身量颇高,离近了更加觉得有一种逼压的气势。他怀里抱着个女娃娃一路走来,脸带怒色,进门来便朝元盈走来。

    如果没想错的话,他怀中的娃娃便是四姑娘了。张氏为国公府生下了三个孩子,不料当年艰难生下的三哥儿没活过周岁便夭折了。她本身难孕,隔了好些年才重新为镇国公生下来一对龙凤胎,就是这个四姑娘和据说病了的五哥儿了。

    “爹爹,救救弟弟,姐姐坏!姐姐坏!”

    镇国公轻轻地放下怀中四姑娘,这丫头口齿伶俐看着极精灵,难怪受宠。她一被放下来就扑进旁边张氏怀里,娘俩搂着哭起来。镇国公一来,显然元盈就落了下乘。

    到了这个关头了,元盈却沉着了下来,她平静地略过做戏的喜雨阁,看着一步步走进,骤然挥手的亲爹爹,所有人以为她败了,而就在这时,宋琰声看见她眼角很快地消去一个极苦涩的笑,猛地起身——

    她一把抓住了镇国公的手!她本来身量就高,气势已足,眉宇间都是英气逼人,镇国公这只手却怎么都挥不下来了。

    “你!”

    “爹!你一巴掌下去,打碎了我娘一颗心,如今再打,是要我跟我娘一并落发吗!”元盈狠狠挥开他的手,气势十足,父女对峙气压太可怕,竟是连张氏都呆住了,吓得抱着女儿不敢开口,一个劲儿地抹泪。

    元盈目光如火烧,直直看向地上的雪松,一字一句清晰道“雪松,我对你不薄,你抬头,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雪松这时候怎么敢,哆哆嗦嗦地颤抖,元盈耐心耗尽,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逼她抬头“说!把你刚刚说的话,对着我的眼睛!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

    雪松吓懵了,一字一句只知道重复她的台词“……是二姑娘指使我,用红参去谋害五哥儿……”她恍惚地说着,看着近在眼前小姐的脸,在她说完后,那脸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来。她见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情,这说明眼前人欲哭无泪,已经伤到心窝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雪松。”元盈看着自小陪她长大的丫头,目露失望。

    “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张妈妈趁势又开始嘭嘭嘭地磕头“这汤水是我亲自煨了来,除了雪松姑娘经手过再无旁人!老奴是看着哥儿长大的,怎会下此毒手!奴才可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张氏抱着女儿呜呜咽泪,“二姑娘,平日我处处忍退你几分,敬你爱你是府上第一个嫡女,是老爷的长女。我自问未曾得罪于你,你竟狠心害我孩儿。”说罢竟是哭得竭力如断肠,身边四姑娘哭着抚慰她给她擦泪。

    宋琰声默然坐着,冷眼看着这出苦肉计。这时候呆愣的雪松如梦初醒般开始摇头,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全都不知道……”

    张妈妈一个眼刀转到雪松身上,她顿时噤声,面色忐忑。这张婆子有备而来,又从袖口掏出了一样绢帕,颤颤地跪挪,呈去给镇国公看。

    “这是汤水里滤出来的残渣,老爷请看。”颠颠地举手呈上,镇国公扫了眼,看向元盈,冷淡道“是红参,且品貌极好。”

    喜雨阁张氏这时候插声“太医看过了,便是宫里也少有这般品级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阖府里只二姑娘手里独一份!可是五哥儿大病,如何禁得住这种大补之物!”少时读诗,只感杜鹃啼血之悲切,宋琰声今儿算见闻了。

    她捏了捏额角,顶着这样凄切的眼神,元盈冷然站着却毫无压力。镇国公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平氏乃京门大户,祖上皆为封疆大员。当时嫁入镇国公府,嫁妆不知有多少罕见的好东西,其中便有这株五百年的血参,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