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天与鲁登道夫上校的会面及午膳,主题就是两个,第一,首先让德国人放心,中国将在近期内介入中东事务。暹罗运河方面的事务,稍后再做定夺,但无论如何,中国一定会将话语权施加到中东去。

    第二,希望德国从中国购买坦克产品,并在将来两国共同开发新一代的坦克产品。这一点并不是鲁登道夫这一个区区上校能够定的下来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向马肯森将军汇报而已。我要的也只是这个,他的报告和马肯森自己的感受,会让德国人做出正确的判断的。

    另外一个就是中国有可能保持一个低限度的在中东问题上与英国的通气渠道。这一点希望德国方面达成谅解。而另一个值得提一下的问题就是德国的维多利亚公主似乎应该提前一段时间来中国,接受中国文化的熏陶和必要的礼仪培训。有关这一点,鲁登道夫的私人答复是会向威廉二世转达,而德国方面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他们的公主殿下在柏林已经接受了两年多的初等汉语教育。他还礼节性的对皇次子溥英转达了问候,并表示德国代表团希望在合适的时候,访问皇子殿下服役过的战列舰。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我也希望在溥英结婚后,利用这一个政治婚姻实现更大的政治诉求,在这种礼节性的场合,我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而事实上作为一个父亲,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

    有关阿拉伯事务问题,德国方面事前就有一份相关的背景资料交给了中国,已经由我转交总参谋部的相关司局去看了,在午宴上鲁登道夫又提了出来,我这才知道,德国人已经在那里建立了相当的情报系统和关系网。鲁登道夫特别提醒我,如果要在阿拉伯世界中打开局面的话,不要忽视与一个人搞好关系——圣地麦加的谢里夫,侯赛因.伊本.阿里。

    这个人在德国人的描述中,几乎是一个神话般存在着的人物,他是伊斯兰教创始人,先知穆罕默德的女儿法蒂玛和阿里的后代,在阿拉伯传统社会和宗教界中,享有着崇高的地位,而被土耳其任命为麦加这个如此重要的城市的谢里夫,也使得他有着庞大的世俗权力,这样的一个人在土耳其帝国中,大概有点类似于中国的西藏达赖喇嘛之类的角色,当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我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心中盘算着,是否有必要在合适的时机与总参谋部开一个会议商讨一下,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系统的计划提出来。而担负这个任务的皇帝特使,也要遴选好,既要不损国威,也要有一定的宗教素养,才能与阿拉伯人拉上关系,这个人,还要好好的选一选。

    鲁登道夫告辞后,下午本来是要去昌平看一下载沣的,想了想还是在宫中停了一下,让人传来了内阁总理副大臣戴鸿慈。

    这个人我以前几乎没怎么注意过,虽然他的每一步升迁我都知道,但是没有一次是我主动升迁的他,他的崛起几乎是与张之洞的提携是分不开的,他是福建佛山人,祖籍在广东南海大同,看上去与张之洞的宦海之途没有任何的交集,我之前的判断就是他是最领会张之洞国内政策的最佳副手,估计很多事情,张之洞是与他一起商量着办的,应该算是个志同道合的宦海盟友。张之洞在病危之际,首先推荐的总理人选就是他,也证明了我的判断。

    此人从中华帝国立国之始任工商部右侍郎,不久就擢升至户部左侍郎,再尚书,又兼领吏部,再次就是晋内阁总理副大臣,这一步步的走上来,从一个三品郎官到一品的副相,仅仅用了九年不到的时间。这恐怕也是一个奇迹了,这当然是与与张之洞的工作配合及政治目标的一致性是分不开的。而任何一个领袖人物在临死的时候,都会关注自己的既定政策是否能够得到后来者的贯彻执行,这恐怕就是张之洞首荐他而不是私人关系更近,才华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的鹿传霖的原因了。

    但是这个戴鸿慈的个人魅力几乎就是零蛋,这九年来,大大小小的场合,他见到我的次数恐怕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但是他没有一次能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日听到张之洞首荐的居然是他,心中还愣了一下才转过来,原来戴鸿慈就是他啊,但细想他的样子,却又没有个明确的轮廓。只隐隐有个印象是个清瘦的高个子而已。

    这样的一个人,威仪肯定是没有的,将来怎么服众,值得我细细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先见他一面,这个人到底品性如何,行事如何,总归是自己看了放心一点。

    又看了一阵他的履历,盘算好要说的话,这才闭上眼睛,午后小憩了一阵。

    戴鸿慈来的时候,我这才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面目,过去实在是他没有什么我值得多看两眼的地方,今天这一看,才发现此人身材虽然瘦弱,脸上也很清癯,但眼神却是很坚定,眉眶上扬,恐怕是我第一次召见他让他有些紧张,五十八岁的他嘴唇微噏,轻喘着气,但唇边的胡须确实一动不动,并不像一般的老人胡子早就是软的了。想来此人必定是个十分内刚的有主见的人。

    这第一眼就比较合我的路子,我心中暗暗点头,等他见礼请安毕了,才让他起来赐座。启口道:“朕躬安,戴先生请坐吧。”首先从业务入手道:“明儿个京张铁路就要通车了,张家口能一直开到奉天,这个事儿朕怎么前面不怎么知晓?如今张老相国病了,戴先生你是副大臣,肩上要多挑些担子了啊。”

    “回皇上话——”声音不是太有力,与我对于他的威仪不足的判断很相符,只听他继续道:“京张铁路乃是由新更名为东亚股份公司的原远东股份公司筹建的,此事非经由官办,而是商办官督的铁路,朝廷只是批审条文而已。请皇上出席,也是彰显吾皇陛下鼓励民间财力佐建基础设施的本意,是以此铁路开工之时,皇上并未及时知晓。臣以为内阁在这个事情上,并无欺瞒陛下的地方。”说完又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

    我大笑了两声道:“戴先生太拘礼了,朕并无怪罪你们的意思,也就是一问。对了,你表字光孺,听上去还是个读书人啊,朕也知道你是儒学大家,怎么办起工业来,也是个行家里手?起来坐着说话吧,朕不是个喜欢看着臣子们跪着的君主。”

    戴鸿慈谢了恩起身欠身坐着回话道:“皇上圣明,臣却是读书人出身,光绪二年的恩科进士出身,陛下亲政前,大多在翰林,提学督学任上,正如皇上所说,臣根子上还是个读书人。但臣于国家,于我中华早有思索,陛下所言非工业吾中华无以强国本,无以御外侮,臣心服之至,是以新政伊始,臣便自请去了工商部。”

    “嗯——”我点头道:“张老相国其时是堂倌,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朕也是为这个,今天才非要见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