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哼了一声,“那六千里为你还赌债用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吧?还有脸说呢。要我说,既然做了初一,就索性连十五一起做。把那些钱都用了过关,等到将来周转开再补回来就是。反正眼下表小姐还没婆家,不至于需要嫁妆。”

    “话不能这么说,她这说婆家就快。爹前几天还说,表妹岁数大了,没了爹娘,咱们得帮着操持,要给她说媒。”

    宋氏眼珠一转,“那就这么着,咱让她自己不想嫁就是了。别忘了当初老爷和老太太都有话,不管嫁谁,都得她自己乐意。”

    “那怎么个不乐意法?”

    “这事容易。让她心里有个人,这人偏又成不了夫妻,不就先不嫁了?”

    “胡说!”杨世达把脸一沉,“那是我表妹,难道你想让她做些什么伤风败俗之事?我告诉你,要是你敢打我表妹主意,别怪我……”

    “别怪你怎么着啊?我的杨二爷,您倒是说说,我也听听!”宋氏横了他一眼,见丈夫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又噗嗤一笑,

    “看你那德行,我知道你那表妹金贵着,我又没说要她学那崔莺莺去会张生。就是让她心里有个人,谁也不肯嫁,那我们就先过了关了。一两年之内把亏空填上,就漫天乌云散。只要你学了好,咱们两口子一条心,万把两银子,一两年怎么也赚回来了。”

    杨世达犹豫道:“她……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这天底下有能让她看上的?而且那人还得是个好人,不能真的就和表妹……女儿家的名节不能坏了。”

    “放心,坏不了。人选现成的,范知县啊。那是有名的大才子,人又俊,表小姐一准是中意的。她拉着一帮丫鬟在家里组了个什么文社,全都是看范大老爷的话本,听说他要来老太太的寿宴,脸上难得有了笑模样,你说她愿意不愿意?”

    杨世达摇着头,“那也不行。范进有老婆,表妹是知道的,怎么会动心?”

    宋氏一笑,“真难为你玩过这么多女人,敢情连女人的心都没摸透。女人要是看上谁,哪还管对方有没有老婆,是什么人家?尤其表小姐这个岁数,看上谁就是飞娥扑火,不顾一切,有没有老婆都不是事。范老爷又是父母官,哪里会做那窃玉偷香的事?这样她既是心里有人不肯乱嫁,嫁妆钱便不动,这一两年的时间,怎么也拖延下来了。”

    “那……那要是一两年后表妹念头还转不过来?”

    “那时候范老爷多半就转去他处做官了,表小姐再想,也惦记不上,日子一长,也就那么回事了。总之我们只要等过两年,就万事大吉。眼下这四千两银子是救命的,不拿这钱,你从哪弄本钱?”

    杨世达想了想,“这……这说来对咱家是有好处,可是委屈了表妹,她的身子不好,再受了相思之苦……再说那范进胆子特大,连张江陵的女儿都敢偷。万一弄假成真……”

    “深宅大院,去何处偷?等老太太寿宴时,让两人见一面,难不成就这一面,就能有了私情?我跟你说,女人到了岁数,难免害些相思,能为范大老爷那么个俊品人物害相思,也未必就是坏事。也就是你家的女子金贵,我要是有个妹子啊,早就上赶着把人送到县太爷床上去了。”

    杨世达看妻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又想到两人在句容见过,现在还有生意上的合作,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意。可是自身的隐疾却又让他拿不出男人的脾气,只好不提这事。

    宋氏又道:“冯邦宁那畜生,一直对表小姐有邪念,正好借着范老爷这事,借一层虎皮护身。若不然那混帐东西可不比范老爷,真要是做出点什么来,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杨世达也知冯邦宁对自己表妹有企图,为了保护表妹不被其祸害,现在自己与黄继恩那边也有些疏远。虽然黄恩厚还是会介绍生意合作,但关系上比过去疏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