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本无胜算,只是他放她走。

    汴河城坐落于汴江沿岸,汴江贯通南北,支流脉络颇广,曲水河是其中一支。

    江南如画,河也柔美。夜色更深,薄雾如带,河面飘起层脂粉香,随风送来侬歌幽幽。歌声送来岸边,掩了岸边垂柳树下一声寒语,“我爹可是你毒死的?”

    垂柳枝条细密,夜浓时分几乎看不见树下有人,暮青背对河面,刀指被绑在树上的陈有良。

    绑着陈有良的是他的腰带,那腰带被解下当成绳子将他与树干绑在一处,颈间淌血,狼狈难堪,面有愧色,“你爹是死于本官给他的那杯酒。”

    河面上画舫烛火点点,柳枝里洒丝丝浅黄,照见少年背影飘摇。

    烛光浅淡,人面模糊,但对暮青来已足够。

    风拂来,摧打了柳枝,六月初夏,忽有风雪来。那风雪含恨,凌厉如刀,惊破夜色,刺人喉咙。

    那刀光却在人喉前半寸停住,摧心隐忍。

    人生第一次,暮青怨自己为何要会解读人的内心。若不会,凭此言人已死在她手上,哪会像此时这般,已知此人毒死了爹,还要停手让他多活片刻?

    陈有良所是实,话里却有隐情。

    她问爹可是他毒死的,若是,他只答是便好,为何要“你爹是死于本官给他的那杯毒酒”?人只有内心并不理直气壮的时候,才会生硬地重复对方所问的问题,仿佛重复一遍就能取信对方,也能服自己。

    陈有良的神态告诉她,他所言属实,可他又为何回答得这般生硬?

    只有一个可能,他的是事实,但事实未尽。

    “我爹是死于你手上,但命你给他那杯毒酒的另有其人。”少年抬着刀,望着人,句句寒霜,“是那狗皇帝?”

    她不需要他回答,只要他一个神色,她便知道是不是。

    陈有良却脸色顿沉,怒容满面,一声断喝惊了夜色,“放肆!”

    暮青微怔,片刻后,目露冷嘲,“你死了爹,你也会放肆。”

    如此昏君也要维护,此人真乃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