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徐家官邸仍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今晚被派去租界抓人的可不只有徐冰砚一个,法租界、公共租界、日本区……各个地界都有人负责。冯览也亲自去了,这位秘书办起事来是十足十的稳妥,不单将自己的公共租界翻了个底朝天,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晓了不少其他租界里的状况,在徐冰砚进书房向徐振汇报时就顺嘴多问了几句。

    “人不在英租界?”他站在徐振身后看着徐冰砚,窄小的瞳孔里显露出审视的暗光,“我倒听说你今天在一个英国商人的私人住宅里停留了很久,还以为人就在那儿。”

    徐振一听眉头就皱紧了,脸色亦有些沉,抬头看向徐冰砚,问:“有这回事?”

    分明已然有些质疑和不快。

    徐冰砚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腾的墨色,在徐振和冯览的审视中不动声色,说:“意外遇见了英领事罗伯特先生,他和薛家的薛静慈小姐一同去了一个叫汤姆森的英国商人家里谈生意,问候了几句。”

    这话也不假,只是掩盖了白家人和革命党的存在,徐振半信半疑,又问:“再没有其他的了?”

    徐冰砚面色如常,答:“没有了。”

    徐振再没说话,只是沉吟着,那双浑浊的老眼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的义子,仿佛在估摸他方才那番话的可信度。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个分秒都是潜藏危机的凌迟,徐冰砚肃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气氛有种凝固般的僵持。

    最终还是冯览先打破了沉默,在徐振身边谏言:“那些革命党眼下应当还没出上海,依我看不如在码头、车站、出沪要道增设关卡严加排查——尤其是码头,他们眼下最大的指望就是流亡到海外去,一定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神色狠辣,像条吐信子的蛇。

    徐振还未收回审视义子的目光,听言只沉沉应了一声,沉默半晌之后才对徐冰砚说:“听到你冯叔说的了?”

    徐冰砚低眉敛目:“是。”

    徐振轻哼一声,意义莫明,说:“那就去安排吧。”

    徐冰砚听言神色如常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在房门关闭之后徐振阴沉的目光却仍未被阻绝,冯览察言观色,弯下身子在他身边询问:“将军是怀疑……?”

    徐振冷笑一声,又眯了眯眼,叹:“他终归是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这话的意义深着呢,冯览知道徐振是想起了此前在山东发生的事,遂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又问:“那将军想如何做?要么……”

    目露凶光,比了一个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