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章停借着上茅房的由头出了屋,一路疾跑溜出村子。萧臣说他是自己用镰刀剃的头,割下来的长发就丢在林子边上。

    那么长的头发,他可真舍得。

    章停揉揉心口,举着手电试图找回一丝半缕,留个纪念也好。

    弯腰弯得酸痛也没寻到一根,章停直起身,摸着下巴想象如果是自己剪了长发会丢在哪里。一个被当做祭品的人,一个常年被困在山里的人,他宁愿烧了头发也不想把它留给这片阴森的密林,更不想跟那血海再沾半点关系。

    在林子里点火显然不像话,那就让断发随风而去,飘到哪算哪吧。

    章停果断转身,林边有处断崖,崖边的风劲得很,平时没人敢往那跟前凑合。夜里风缓,他一步一挪蹭到崖边,果然在尖锐的岩石边缘找到细细一缕勾在上面的青丝。冒着跌下悬崖的风险,章停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这缕头发抓在手里。柔顺的发丝细细滑滑,乖巧地缠绕在他手上,手感与那日一模一样。细风拂过,发梢轻抚他的手背,有点痒,有点眷恋。

    章停感觉自己有点变态。

    一步三挪撤离稍有不慎就会送命的悬崖,章停晃甩着轻飘飘的长发,脚步轻快往回走,还没到村头就撞见个人,天黑看不真切长相,看轮廓和穿着跟他照镜子似的。

    “大半夜不睡觉,你站这干嘛?”

    章停气定神闲把手背在身后,头发卷一卷塞后裤兜里。

    萧臣无辜眨眨眼,他见章停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便去旱厕找,在反复评估过章停掉进旱厕并且沉底的可能性大还是被早该撤走的坏人拐走的可能性大之后,他选择去林子里碰碰运气。

    看来他运气不错。

    章停一派轻松模样:“我突然想起来这一趟还没拜过许愿树,下次说不上猴年马月再来,就想去看看。”

    萧臣听冯山和章壁提过许愿树,他看看章停,又望了望截然不同的方向,很困惑。

    章停清清嗓子:“天黑,走错路了。”

    萧臣扬起脸,今夜漫天繁星争奇斗艳,银芒遍洒山林,不开手电都能看清远处山上的树枝在摇曳。

    向来好脾气的章停忽然手痒,很想暴捶这个一句话不说,光靠委屈巴巴小眼神就能完美拆台的家伙一顿。

    “不拜了?”

    不知是不是受星光干扰,萧臣越看越觉得闷头往村里走的章停脸是铁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