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会,两个水淋淋的军士就把那个壮汉给押过来,其中一个因为差点被射了一箭心里有股子怒气,过来时就一脚踢在汉子的膝弯里,喝道“你挺行,见了天子都不跪!”那汉子吃痛单膝跪了下去,平白挨了一大脚火了就想挣扎着起来,不料刚刚动一下,就有两把明晃晃的刀挥了过来:“最好老实点。”[]

    薛崇训上前两步问道:“别急,怎么回事你说出来。”

    “我只想找回新婚不久的媳妇!”壮汉道,他估计没上过公堂,连自我介绍都忘了,还好也没人计较薛崇训也不想知道,他叫阿猫还是阿狗都不重要。看来有时候威信确实需要一些仪仗和排场来表现,薛崇训虽然贵为天子权力极大,这汉子却不是很怕,估计还没上公堂面对两排拿风火棍的衙役有压力。

    壮汉想了想又说道:“今下午村里来了一个当官的带一队官差,说县城里要赶工修城墙,要征在我们村子里征一些妇人去给役夫煮饭,我家也被点了。我家的媳妇貌美,好多人都惦记……”

    刚说到这里,周围的人有的没忍住,就笑出声来,因见皇帝都一本正经的就急忙忍住了,总算了哄笑。壮汉的脸微微一红,继续说道:“我担心便跟着到了县城,果然见到别的妇人都送进城去了,唯独我家媳妇被一队官差往这边送,这哪里是去煮饭?”

    薛崇训看向县令,一旁的幕僚生急智忙说道:“本来就是来煮饭,京里来了人咱们这里人手不够,临时调一两个人过来帮忙。这种轻松的徭役本来就是好事,不然你想去边关修城还是去河上去修堤?”

    这时薛崇训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壮汉口中的“貌美”到地方官搞出的诸多曲折,猜也猜得到。不过他并不想当着众人和这百姓的面揭穿谎言,毕竟最好的办法还是要维护官府的威信,再说一会叫把人送回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犯不着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官员开刀祭旗。于是薛崇训便道:“官府征民妇为煮饭杂役一般都征老妇,你既然如此担忧为何不让家里的老妇顶役?”

    壮汉道:“老母腿脚不便,也是没有别的法子。”

    薛崇训道:“念你无知鲁莽,朕便不与你计较了。百姓又没犯法,官府怎会扣着人不放?你且回去等着,村子里来的那些人干完活就回去了。”他说罢再无兴趣,转身就走。

    一旁的官吏吓唬道:“还不快叩谢大恩?若不是陛下仁德,当场就依律法治你十条死罪!”

    众人见薛崇训翻身上马,都丢下壮汉跟着走了,陆续离开了渭河边。薛崇训走了一阵用马鞭指着县令等人道:“你们好自为之。”

    县令等忙伏倒在尘土中,恭送薛崇训的马队远去不敢跟上去。等人马走了,幕僚才急忙赔礼道歉:“请明公责罚,卑职没把事办好……可当时真没料到那汉子竟然会尾随而来,确实一点都没想到啊!”

    县令想起刚才幕僚开口就一副“全是我的责任与他人无关”的正确态度,心下感念便好言道:“世上难有完全之事,这也不能全怪你。刚才惊险一场,现在应无大碍,算了。”

    幕僚道:“那妇人如何处置?”县令道:“当然放了,你还嫌麻烦不够大吗?”幕僚轻轻咳了一声,不好明说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既然是合情合理征调民丁,马上就放回去反倒不妥,人都来了就让她干些端茶送水的轻巧事,也算是服徭役。”

    这么一说县令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不动声色道:“人在哪里,我去瞧瞧。”

    俩人遂来到神机署的厨房,见到了那个在河边洗过衣服的妇人,县令一瞧之下果然觉得丰腴美妙,比自己买的那几个年轻小妾强不只一倍,当下就有了信心。妇人认得旁边的幕僚,便屈膝行了一礼,这么着县令更高兴了,连赞道:“还挺懂礼数的……你别在这里呆着了,去沐浴更衣,一会去陛下房里做些打扫之类的活。陛下就是当今天子!你要是乖巧一些,说不定把你带回宫去过锦衣玉食神仙般的日子,再不济一高兴赏你一些红蛸绫罗做衣服穿穿。”

    两个官还怕她不愿意,不料这妇人“嗯”了一声答应得挺干脆,倒也省去了许多口舌。

    ……薛崇训回到神机署衙门时天已黄昏,便打算在官衙里歇一晚上。吃过晚饭,官僚们安排的节目竟然是傀儡戏,这些戏耍在大明宫都是看腻的节目,他更不相信地方上的水准会更高,顿时兴致全无直接回房休息去了。

    夜色降临但时间还早,薛崇训一向不习惯太早睡,身边只有三娘,但她是几乎天天看到的人,看久了自然就没那种急色的心情,一会睡觉的时候倒是可以叫她挨着自己睡。左右无事,他干脆叫三娘磨墨,想把修墙方面的一些设想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