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鉴

    此去路远,山水迢迢,至邯郸一程细数不觉已二十余日。此地偏远,书信至时想必金陵已见草色,邯郸尚需多待些时日。

    今日午间,窗外便落雪,现今还未停。若飞雪能传,必装些在封里寄给你,不是涿郡,但终归是北境的雪,算是离你故里最近的一片天了。

    不过梅花凋得晚,晚间归来时,婢女折了几枝插在书案上,瓣上还带碎雪,落了几片,给你夹在信纸里,算是能跟雪沾亲带故的东西,就是不知到你手里,会成何种模样。

    邯郸偏远寒苦些,便王府也不大,几日前初至此处,封府缉拿众人,燕王府的男女老少都在,人不多,父皇的意思是要尽数押回京城,也能做个引他出来的筹码。

    只是此事蹊跷,这些亲眷未必知晓燕王图谋,却由一人牵连,要受牢狱之灾,且若回京燕王未能现身,谋逆之罪刑罚,便将一一付诸于他们身上,兴许再与燕王相见,将于地下。

    他的幼子,尚在襁褓,稚子无辜死罪可免,但回京一程,路途颠簸,那孩子早产,身体瘦弱,当日一面,便因封府吵闹吓到,啼哭不止险些背过气,若几日后启程,大概,是要夭折在路上的。这是不是,就成了常说的,父债子偿了......

    这信到的时候,你估计已能下床了,可以出去院里走走,但若上街,还是乘车,几条就近路上逛一圈瞧瞧街景就是了,太远的,你久坐不得。

    平日那些出门的习惯,也且都改改,刀就别绑了,你总绑在腰间中衣外头,现如今这样,莫论自保,那东西带着,也就是硌你腰的份儿,消停几天,匕首也别做新的,你那腰伤没有几十日好不利落,若再动武力气用狠了,恐怕后半辈子就床上过了。

    刀伤结痂了别碰,我走前几日夜里,你睡着总不经意的去抓肩膀的伤,已结痂的地方挠破了又出血,多来几次,定然就落疤。实在受不住,别嫌闷,还是涂了药缠一层纱布,早点儿好大家都早省心。

    无事少看些话本子,神神鬼鬼的,单看名字,还不如之前那些胡编乱造的江湖小报瞧着痛快,若得空多练几张字,下次再传信给涿郡,我不代笔了。再不济你抄佛经,还能静心,去去浮躁。

    今日二月初六,现今情形,兴许月底能去趟涿郡,三月初启程回京,但之后如何,尚不好说。若有差池,回京迟了,带你回涿郡,许要向后延了。

    三月初往年有宫宴,今年不知母后是否再办,若我届时未能回京,你不愿应付,拿伤推脱就是,身体缘由,母后放得宽,不会寻根究底。

    天色不早,便写到此处。

    书短意长,恕不一一。

    愿卿早日康健。妆安。

    手肃元庆十三年杏月李辞

    浓墨轻点,带了梅香的素白上落下最后一笔,李辞轻轻撂笔,抬眼间案前是适才提及的几枝白梅,插在一素净的白瓷瓶里,淡雅清逸。右手边及时被推来一盏热茶,将好暖暖人微凉的指尖。

    “殿下的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