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江可芙嘟嘟囔囔,把自己至金陵后诸多不顺说了个遍。她性子是不大在乎,过后就忘,可那些事却也不是没在心上留下个印儿,许是这酒,又许是事情多,都压在心头,此时是藏不住了,开始还是自我调侃,后来趴在膝头,说一句就要吸一下鼻子。

    待李辞轻轻扳开,才发觉有泪水在少女眼眶里打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平日里哄人用的话好像跟江可芙说,就都不大合适了。愣了半晌,只能拿袖子替她抹了抹眼泪。

    “我想我舅舅舅母了。”

    末了轻轻推开李辞,再次趴在膝头,江可芙瓮声瓮气一句。李辞未回,只是看着这个披着自己外袍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好像常忘了,江可芙是个姑娘家。自小当男儿养又怎样?天子都有畏惧流言,下诏禁止出口的时候。她心大,可再大总归有盛满的时候。搁在以前,或许之后,他见她这般,兴许都会挑她的错,自己做了荒唐事,反要哭诉旁人议论。可今夜,他大概也醉了,突然,就想安慰安慰她。

    “年后我们去涿郡。”

    “好。”

    那夜之后,因为在屋顶吹风脱了外袍,李辞染了风寒,第二日真的上不成早朝,江可芙什么事没有,还把那夜忘了个干净,只说饮酒当真误事,头疼得厉害。

    不过忘了也好,事后李辞忆起屋顶上的言语与心境,只觉得,江可芙也挺不容易,但是,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若让她想起来他哄了她半宿,怕不是又要搞幺蛾子,兴许还得叫嚣什么“图谋不轨”了。

    千门庭燎照楼台,总为年光急急催。

    日月转换的快,入了腊月,煮了八宝饭,蒸了年糕,煮过粽子,红纸入了库房,灯笼挂在廊下,仿若刚刚备上岁末元日应用之物,转眼间,除夕已至。

    之前已在金陵过过一个年,但在江府江可芙又不用费心,此番自己做起女主人来,多少有些手忙脚乱,幸而还有管家与秦氏,倒也勉勉强强。每日忙完一圈下来,坐在卧房里细数金陵与涿郡岁末规矩的不同之处,李辞有时得闲,竟也有心与她解释这些风俗。

    点头记下时,江可芙总觉得,揍完楚先那夜之后,二人关系比之前缓和许多。以前虽也算平和,但中间总似扭着一股劲儿,仿佛言语上有一点儿不合都能起冲突。现在却是,李辞这人,单方面的有些奇怪。

    江可芙把这理解为,李辞大概也与楚先有仇,自己的“仗义出手”恰好就满足了李辞想寻仇的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所以自然就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

    夜幕将至,街上已灯火通明,禁宫中与往年一般,办了除夕宴。

    对生辰宴的事故,江可芙有些在意,加之临出宫时太子妃一番话意味不明,她就不大想进宫蹚浑水,至少大过年的,和一群不相识的人一处坐着笑得脸僵,属实没什么意思。左思右想,索性借口自己也染了风寒,叫李辞一人进宫去了。

    “王妃当真不去吗?奴婢瞧王爷只身一人也不带个小厮,若是宴上醉个酒......”

    送走李辞,转身回卧房,江可芙正寻思要不要换了衣服出去溜一圈,青苑跟在身侧,踌躇着开口。

    “也是,我记得之前还带个侍卫,好像叫,宿衍?这几日倒不见影。若真饮多了酒出宫再倒在路边,大除夕的,想也不好被人瞧见。不过白日里都说了,许了他们假,再差使人,倒有点儿出尔反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