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哦”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见使臣将手伸向那个布包。

    他没有打开,他既知礼,也知晓自己无权搜查,他只是拿起来拎了拎,很重,不像是蓄棉花的冬衣的重量。

    使臣的眉头几乎拧成一条线了,他现在已然有几分猜出里面是何物了,这等小手段,瞒不过敦煌的胡商,又安能瞒过大唐的使臣?

    钱征膝盖一软,几乎都要跪下了,穆华夏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他,打着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这里是什么?”使臣将布包甩在其他货物之上,又厉声问了一遍。

    穆华夏微微躬身算作行礼,而后挺直了脊背,“是小人们的衣裳。”

    使臣气得几乎要挑开布包与他们对质了,但眼眸流转间,无意间扫到了惶恐的伙计们,那一张张脸上真实的无措与恐惧,让他垂下了扬起的手。

    他蓦然想起他们的来处,那个长安城外的小山村,那个地处天子脚下却依旧用不起碳的小山村。

    他大抵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吧,使臣在心里唾弃自己,纵容走私深负皇恩,但,就饶他们一次吧,使臣同样这么跟自己说,让那个皇恩未曾顾及的小山村,冬日里能燃一盆炭火。

    使臣最终转身走了,在钱征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冷冷丢下了一句“下不为例。”

    钱征哆嗦着跪在地上应是,大漠的风吹来了使臣的一声叹息。

    他们那一趟最终竟真的走到了大食,那些锦绣绸缎被钱征卖出了极高的价钱,穆华夏拱手恭贺着钱征发了大财,钱征笑了笑,将他们所有人的工钱又翻了一番。

    赵二他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他们已然算不清这是多少钱了,穆华夏悄悄凑到钱征身边,“发了财就这么挥霍,东家可不太会做生意啊。”

    钱征看着异域喧闹的市集,缓缓摇了摇头,“此行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富贵何用呢?钱,我已然挣够了。

    “你说得对,若只为了挣钱,我何苦跑来这么远的地方遭这种罪?我大概,只是舍不得这异域的风情。”

    大漠、落日、驼铃、那些听不懂言语的歌诗,皆是勇敢者的犒赏,大漠亦在歌颂着这些不以山海为远的人们。

    这一条通商路,自然能带来巨大的财富,可能够抵抗那随之而来的孤独恐惧的,唯有那永不停歇的冒险精神。

    对远方的好奇与求索,是古往今来丝绸之路上永不熄灭的火种,这火种照亮了曾经对于先辈来讲一片晦暗的遥远的西方,接引来奇异又独特的西域文化,滋养着古老东方肥沃的土壤。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故有跋涉而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