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礼记》。

    五月,亦唤作恶月。

    “恶”,乃是指仲夏时节湿热盛、五毒出,疾病多发、疫疠横行。

    赶路亦是如此。未及晌午,就应去寻阴凉之处歇脚避阳,免得被炽晒中了毒螫,以致“昏亢而旦危”。从卯时便出发的郑璞一行,巳时方过不久,便寻了官府的亭障歇下。

    嗯,如今三蜀之地(犍为、广汉和蜀郡并称)的道路十分便利。

    先主刘备尊号汉中王后,为了对抗北方曹魏,以汉中郡为前哨根基;从白水关至京师成都,设置连绵400里的亭障馆舍,以保障邮驿的正常运行。与之对应的,是犍为郡至巴郡江州的亭障,和当时镇守荆南的关羽,沿江而设立的“斥堠”直连。

    这些本是用作军事传信的邮驿,如今在诸葛亮治事后,亦能被民间所用。

    官宦家眷出游、游学士子、往来的商贾以及游侠儿或走夫,在出示验明身份的文书以及缴纳一定资费后,都可以歇一歇脚。

    不得不说,昔日自比管仲的诸葛亮,在为国敛财实仓禀上,确是有非常之举。

    郑璞的归程,乃是先后经新都与雒县,再转道西向什邡。几乎与邮驿铺设大抵重合,自然不会错过而露宿山野。

    横竖这些许资费,于什邡大户郑家而言,不屑一提。

    经得亭吏许可,众人取了井水净尘怯汗,草草果腹后,便各自歇下。

    郑家几个扈从之前都是商队护卫,常年奔波于外,闲不住,径直跑去与那亭吏箕踞在邮驿前闲扯。而郑璞见小郑嫣在鹿车上侧卧睡下了,便与柳隐移步远些,寻了处树荫聊闲。

    主要是聊些军争之事。

    不同于马谡的叙话,素喜武事的柳隐,似乎有意避讳谈及现今局势。

    而是列举了许多古时战役与郑璞商讨。例如马陵之战、桂陵之战、城濮之战和长平之战等,并常邀郑璞各执一方,互作推演,以此为趣。

    慢慢的,两人就发现了各自所长。

    郑璞重“势”,讲究以正合、以奇胜,偏向于以势压人、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而柳隐则是重“术”,追求积小成多,执着于一战一城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