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申时行坐立不安的,并不是高务实已经够资格让魏学曾出面帮他——虽然这本身也是一件很具有代表性的事。

    魏学曾是什么人?隆庆年间高拱回朝,以次辅兼掌吏部尚书,彼时魏学曾便已经是吏部左侍郎,是高拱实际上的“第一助手”。

    换句话说,他是和高拱一辈的。只是他这个人的官运说好也不太好,当时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他其实是挺有希望赶在许国之前入阁的,谁知道……丁忧了。

    后来回朝几年,其中还经历了高务实中状元等事,原以为这次该入阁了,结果不仅没入阁,还又丁忧了,最后就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等他丁忧完要回朝,燕京方面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都处在满编状态,张四维实在没办法给他弄回燕京(他资历太高,不可能降级用为侍郎)。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好让他去南京先做一任南京户部尚书,等京师出缺再北调回来。

    谁料,接下来张四维自己丁忧了。

    不管怎么说,魏学曾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是比较特殊的,他即便不是现在的实学三阁老之一,但其在实学派内部的地位绝对不弱于现在的许国、张学颜和吴兑。

    高务实能请动魏学曾为他站台、办事,足以说明高拱、郭朴、张四维三代首辅所留给他的政治资源已经被他完全掌控。

    可以说,随着魏学曾的上疏,申时行“掂量高务实斤两”的计划算是已经完成,他已经知道了高务实的实力,知道他在实学派内部的实际地位不会弱于许国这个名义上的党魁。

    但对于高务实现在这样的实力,申时行好歹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虽然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会让他叹息一声,却不至于感到惊惧。

    让他惊惧到坐立不安的,是魏学曾这道上疏的矛头所指。

    这道奏疏,咋一看是弹劾潘晟,但申时行敏锐的发现那并不是魏学曾的重点。魏学曾其实只是顺便弹劾了一下潘晟,他真正要做的是在应天、浙江一带重新拟定税率。

    大明朝的税率基本上是太祖朱元璋时期就已经定下的,它不像后世的税率那样拥有全国统一性,而是一地一税,以开国时各地的经济发展水平为根基搞出来的,后续调整的幅度非常小。

    理论上来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这种固定的税制肯定会逐渐积累越来越多的问题。既然如此,那就该多调整调整,让税率始终符合各地的实际水平和承受能力。有些地方发展快了,这税率就可以稍稍提高;有些地区发展慢了,这税率就应该稍稍降低。

    但以大明朝廷在财政问题上的一贯僵化表现,这种想法显然是在做梦。简单的说是怎样呢?不管你朝廷想提高哪一地的税率,当地(本县、本府、本布政使司)都势必跳出一大堆人来哭穷卖惨,只有朝廷表示要降税、免税什么的,才会听见歌功颂德的声音。

    为何大明收税越收越少,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而具体到应天、浙江等地,提高税率这种事就更是以往碰都没人敢碰的禁忌话题。

    为什么?因为这些地区虽然经济最发达,可是它们培养出来的官员也最多,朝廷中当政的大佬们一抓一大把,你要在他老家提高税率?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你!

    即便朝廷搞出了科举南北榜来平衡官员选拔的地域问题,但这种局面的改观也不是很大,因为东南官员背后依靠着全国经济最强的地区,该地区的大商人们为了确保自身的利益不被损害,都在背地里出资支持本地官员的“发展”,这个问题前文有述,此处不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