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越来越猛,裹夹着沙子,呜呜响着,怪叫着,如西游记里的黄风怪,漫天飞舞,黄尘满天,沙舞龙飞,嚣张着上天入地,抽打着一切,让人睁不开眼睛,耳朵和脸面被沙石打得似鞭子抽,剥皮般的生疼。风抓住沙子,组成变幻不定的形状。我一张嘴喘气,沙子就灌进嘴里,仿佛叫我别出声。我的心窝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往上升,到达喉咙。我捂着脸和耳朵,低头合眼地躲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张开嘴还没有喊出声,就被沙尘迷了眼睛,灌了一嘴的沙子。远处,一排沙海像堵墙,如壶口瀑布的黄河浊浪,连天接地,滚滚而来,黄色的沙漠变得黑黢黢的,风沙的怒吼使人心里开始感到恐怖。

    到处是风,却找不到一个避风之地,沙梁在飘动,沙丘在下滑,沙湾更是风口,风通过灌风洞还发出嘶嘶的鸣叫,四下里的风泼妇般扑过来,把我吓坏了。蛇狼急了,大声朝我喊着什么,却被风刮得没了,我什么也没有不到。说话间,黄沙已经吹进了两个人的口中。沙子在舌头牙齿之间摩擦,那种感觉就像拿一个砂轮在打磨自己的肉,浑身都不舒服。只见他迅速拿绳子将骡子腿绑了,使出浑身力气,顺着斜坡将骡子掀翻,然后急将盐合在一条口袋里,放在骡子头前,又将一空口袋蒙在骡子头眼上,用绳扎紧,只露出鼻子,拉我一把,爬在骡腹一侧,披穿上老羊皮袄,他将头上的狼皮帽子耳朵翻下来,用绳子在脖子上记紧,护住头脸和耳朵,又用他宽大的皮袄将我的头裹了。这一切刚完成,那沙浊浪涛天翻滚过来,刹时暗无天日,像是什么巨型怪物吞了天,盖了地,吞食了一切,天猛然黑了,眼睛睁不开,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凝结了空气,沙怪呼啸着疯癫猛窜,沙丘在动,大地在抖,在不易察觉的蠕动里,塞满了空间,埋了田,埋了地,我被压得浑身沉重,透不过气,感觉骡子的腹部急速抖动着,也呼吸困难,风开始发生了变化,一个强大的漩涡从不远处升起,地面的沙子被卷起形成一个大漏斗。强旋风的威力之大,令人难以想象,它推动了整个沙丘。沙丘就像长了腿的动物一样,开始慢慢地向前移动,但它的移动速度很慢,应该以毫米来计算。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靠近,沙丘已经慢慢地掩盖了我们的脚,埋住腿,过不了多久,便会永远睡在沙丘里。蛇狼匍匐着将骡子头上和身上的沙子刮掉,他的动作使裹我的皮袄有了缝隙,我的脸立刻被沙子打的出了血,手抓着皮袄往脸上堵,顺便将我身上一掌厚的沙子抖掉。蛇狼的皮袄毛朝外,隔着那么柔软厚实的羊毛,我耳朵里传来千军万马的穿过和雷鸣般的撕扯敲打声,沙子互相撞击,似电锯伐木的磨扯尖叫,石子碰撞似子弹呼啸撞击,那浊浪滚动,轰轰烈烈,天摇地动,仿佛天倾地覆,世界末日来临了。脚下如有千万条的黑色布带接连缠绕,身上的毛发如被万千只的大手揪拽,眼前如有无数的钢砂射来。听一撮毛说,去年甘肃一个村子,被一场特大沙尘暴裹着沙丘往前挪了一千米,埋了村庄、几千亩地,刮飞了几千只羊,那沙如厚子弹爆炸,沙浪似蘑菇云,在天地间辐射的狂蛇乱蹿,摧毁阻挡着,卷起一切与地接触不牢固的东西,充填地上低矮的空间,敢教日月换新颜,惊天地,泣鬼神,移山填海。历史上的楼兰、月食还有匈奴的遗迹都没了,可能也是被这沙尘暴带有摧毁一切的能量给覆盖和摧毁了。

    我感觉又是那场沙尘暴的难兄难弟来到这里作怪肆虐,充斥腾格里沙漠的黄风怪,在天上挥舞着遮天避日的巨大驱风的旗帜,擂着天幕大的战鼓,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指挥着无数的死神,搬起沙丘,石子,怪叫着,呼啸着,狂舞着,张牙舞瓜,发泄着对天地人的不满,要毁灭、摧毁凃炭生灵和万物。

    这是我来到这里经历的第二次沙尘暴,上一次如拳击的一个回合,隔了二个月时间是拳手之间短暂的分开,积聚能量,象狼一样寻找战机和对方的薄弱环节,蓄势待发,它沉默,它也会突然暴恕,这一次比上一次脾气更大,拳头更狠,牙齿更锋利,不顾对手是善良的,还是凶恶的,不管沙漠里是美丽的绿,还是死亡的干枯,不分人和家畜及野兽豺狼虎豹,也不管活的还是死的,一切的一切,都横眉冷对,横扫千军万马,将一切摧毁,扫荡,吞噬,掩埋。

    我们太渺小,太无能为力,跪倒或匍匐在狂魔面前,屈服吧,躲避吧,龟缩吧,藏起来吧,万千生灵或植物在颤抖中祈祷吧,约一个时辰,我感到小腿露了风,皮肤被千万个锥子戳着生疼,伸手一摸,露在皮袄外面的裤子已被沙子撕扯打烂,缕缕如丝条状,风沙拧成箭,密集射击,平常衣物和人的皮肤挡不住这如刀的利箭,我才明白老羊皮袄的厉害和珍贵,动物的皮毛是天生抵御自然灾害和风抽沙打的,结实耐用,赶忙将腿脚抽上来,弓腰弯腿,全藏在皮袄里,一夜抖了无数次身上覆盖的沙,累计起来估计有几尺厚。这真是,麻雀入了瞎猫口,不死也要脱层皮。

    魔兽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宇宙自然的能量也会衰竭的,它终于体力不支,累了,力量慢慢小了下来,太阳喷薄而出时,群魔谢了幕,大地又沐浴在无限美好的朝霞下。

    天地间还飘悬着沙尘,身上也是一样,抖了又抖,打了又打,总觉得眼耳鼻舌身体里都感到有沙,每个毛孔、细胞都被可恶的沙子吻过舔过,浑身不自在,饿了近二十个小时,饥肠辘辘,口干舌躁,舌头一动,一嘴的沙子磨踅的舌头涩胀恶心,该漱口吃东西了,才发现蛇狼又犯了他年轻时的错误,顾了头忘了腚,照顾了人和骡子,忙中出错,他带的食物和水被风卷走了,只有我胸前挂的军用小水壶,已在昨天喝掉了一半。不能不承认,水是沙漠最难得的资源,即使是以人类最宝贵的东西——生命——来衡量它,也是可以的。有时候,一口水就可以挽救一个沙漠落难者的生命,我要漱口,我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满嘴的沙子在口中晃动,一嘴土腥味儿,噗地一口将水吐到地上,饥渴的沙地立刻贪婪地吮吸着恩赐的口水,瞬间将它吞噬了。蛇狼紧紧抓住水壶说:“你别浪费水!”接着紧紧抓住我的手,肃穆地说:“那是一点活命的水,比金子珍贵,一滴都不能浪费,只能在渴的要命时用嘴抿一下。沙漠里很难寻找水源,如果水被用光了,非渴死你不可!”现在,没吃的了,身上也没有力量,保命要紧,身上不必要的东西和盐全扔了,轻装上阵,活着回去就行。

    我们牵着骡子又上路了,蛇狼抓了些沙丘上依然屹立的黄蒿和梭梭在口袋里,一路上抓着给骡子吃,风住了,天晴却灰蒙着,云彩都被风挂走了,呆调的天地一色,很乏味枯燥。走不了多少路,肚子咕噜着前胸贴后脊梁,胃里空荡荡嚅动着,是那种胃壁干磨的难受,尤其上沙坡时,腿脚无力,就揪着肠胃道要补给和精力,抓挖着五脏六腑往下坠,人的脑子和指挥系统就紊乱和晕了,各个器官都在抗议,饿了、渴了、累了、乏了、要休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可一个问题也不解决,一项指令也落实不了,那么大脑折腾你痛苦的神经,给你痛、苦、难受等等一切的不舒服。还不听话,好了抽干你嘴上的血,让?嘴唇干裂,嗓子冒火,舌头发硬,鼻子干燥如烤火,将你的眼耳鼻舌嘴的功能摧残着,折磨着。

    因风沙使浮尘沙增厚,没有来时的硬度,最多将脚陷进去,现在每一步都陷的深,一拔一陷,很是吃力,骡子脚细身重,陷的更深,姜还是老的辣,蛇狼果断扔掉东西的做法是正确的,现在身上每加一斤东西,都是千斤之重,拖生死的后腿。

    我实在渴的受不了,三次要喝水,蛇狼把水壶抓的紧紧的像个命根子似的,只给我抿了一小口。我多想喝一大口,多想趴在水槽子上牛饮,可在这沙漠腹地,惜水就是惜命。

    育我要晕倒,他拿水壶又让我抿了一口,只是润润喉咙,可这一润,那股凉丝丝的液体刚一入口,还没有进入喉咙就干洇了,喉咙更加渴了,一股火苗从腹部踹下喉咙,把舌头都踹得疼了。

    我饿得有种肠子揪胃,胃抓挖食道的刺痛感,连带着心脏空空地晃晃悠悠,骨头都被蚂蚁咬的麻痒痒的难受,真是蝌蚪害头痛,浑身不对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