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之中,月华清冽,一瓯雾露照着泠泠池泉,姚楹站在院中,周身沐着华光,她只着素净衣裙,眉眼艳丽却冷淡。

    她望着远方墨黑天际,星子寥寥无几,显得那弯月愈发孤冷瘦俏。

    悬挂在翘首重檐的红锦宣纱灯笼晕开一片暖澄的光,月梢越过云层,探出一弯勾人的尖儿,浮云似的轻薄着姚楹垂下的眼睫,她很轻地颤了下,须臾间复又坚定。

    姚相在这一刻陡然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心态,正欲拿了玛瑙盏给自己斟酒,姚楹素手一挡,笑意微微:“父亲,饮酒伤身,不如试一试女儿煎的茶,让父亲品鉴一番,看看女儿技艺是否退步。”

    三两句间,化散了方才谈话间的沉重。

    琼琚得了她眼色,立即弓腰上前,给姚相换了镶银兔毫盏,她本想提起紫砂烟炉,姚楹却对她稍一颔首,淡声道:“去看看小厨房里炖的膳粥,若是熬好了,一会儿给母亲送去。”

    打发侍女用人离开,姚楹一手挽袖,袖下漫入一节如脂如玉的伶仃手腕,只套一枚素净的银环,镂刻繁复花纹。

    “父亲,您是最了解净月的,倘若您不答应,我也会想办法赶赴渭州。”

    她姿态这样强硬,姚相脸色一沉,声音陡然不悦,沉浮官场多年,无需动怒便是字字威压:“到底是我和你母亲把你惯坏了。净月,莫说你有没有解决的法子,你可知道,上京到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的赶赴,你焉知你身子受得了?”

    姚楹提手灌上清茶,一缕细烟袅袅腾升,须臾消弭,姚相手中茶盏遇水成金,银莲银鱼骤然鲜活。

    这是上好的香山含翠,姚楹选用雪水煎茶,三沸之后,滚水腾波鼓浪,香飘十里,闻者心旷神怡。

    是下火,凝神的好茶。

    姚相不禁掀起眼皮看姚楹,知她心思玲珑,今夜有备而来,不将他说服,必不会轻易罢休。

    “父亲,女儿不怕这些,渭州百姓受的苦,远不是我舟车十数日所能比拟。女儿有一番话,恳请父亲听完再做定夺。”

    庭院偶有风来,凉意丝丝入骨,对峙之间,却不觉清凉。

    姚相无声地拊掌,姚楹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他愿意听自己说,那证明这件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姚楹身姿如青竹笔挺,黛眉细弯,檀唇轻抿,双眸清澈而冷静地直视姚相。

    “古往今来,封城是一损俱损的行径。渭州地势特殊,若想攻下幽州,渭州首当其冲。那么大张旗鼓行封城之举,岂不是将渭州置于风口浪尖?既是我能想到的事情,我相信,陛下和父亲不会考虑不周。”

    姚楹生了一双媚极艳极的眼,但是却与风情旖旎无关,沉静泊玉般,凝着无畏和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