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一开,城外百姓蜂拥向前,早有数十名宋兵手持盾牌抢先出去,堵住门口,两面一分将百姓挤到两旁,中间空出一条通道来。

    城外都是些老弱病残,哪当的住如此挤迫,立有几人被挤倒在地,乱足踏来,不住哀号。只是门前势危,若是众百姓一涌而入,沈天青等人被挤在城内,金兵转眼杀至,城门难保,此时靠盾牌挤出一条道路,好教沈天青能率众杀出。

    一片混乱中,沈天青带着众人跃马出城,门前守卒撤盾退回,城外百姓一窝蜂的涌进城去。

    阵前金兵早已蓄势待发,一见城开,沙鲁图一声令下,二翼各二百精兵,包抄而上。金兵此番而来,只带了四千马军,几乎尽数驻在北门之下,此时二翼四百骑杀出,余下三千六百人却还是留在原地,里县城门狭小,若是大军尽出,反生制肘。

    沙鲁图一早领兵疾进,吃了大亏,虽然所伤多半是纠集来的乌合之众,却也是引为大耻,此番大军再来,势要将这里县移为平地。这沈天青大是劲敌,只是里县终究不过五百守军,以一万余精兵吞灭此城,又算得什么。这沙鲁图憋了一口恶气,早打定主意,今日只出四百精兵,定要拿下这城,是以虽将里县团团围住,却叫四下按兵不动,此时城门一开,立刻派军抢关。

    四百铁骑声势已是不弱,马蹄声急,若战鼓若轰雷,风卷般杀至,金军马阵距城门不足五十丈,转眼已经奔到阵中。

    沈天青勒住马头,身侧三十余骑一字排开,其余众人却是分成二纵立在身后,眼见金兵越跑越近,敌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也看的清楚,沈天青等人纹风不动。突然城头一声大喝,箭如雨下,奔在前面的十余名金兵应声倒地,更有马匹翻倒,后面的避让不急,跟着撞倒。

    里县有一百弓箭手,另加雷县尉的二十名弓手,此时大半已被调到了北门之前,众兵卒见指挥使大人以必死之气概带着马军出城,正是其身正,不令而行,虽明知守城无望,却无一人退却,武元成手持硬弓,一箭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金将射落马下,高声督战,众弓手人人红了眼睛,一枝接一枝不断地朝金兵射去,黄土滚滚,不断有金兵落马。

    但金兵势众,更是马快,倏尔已有数十骑冲到近前,沈天青却不接战,带着众骑让出一条通道,金兵先头数十骑拨马不急直冲而过,二侧宋兵侧面冲上,人人所持皆是丈余长的长枪,两下合围,将数十金兵围在一处,尽数刺死。

    此时金兵大队已冲到近前,沈天青长剑一挥高声号令,宋兵阵势再变,六十人为一阵,马首向外,马尾向里围成一圈,结成一个圆阵。阵内三十马军一般的结成圆阵,大圈套着小圈,沈天青居中指挥。众将士人人下马,将马挡在身侧,与人共筑阵势。

    马匹要飞驰冲杀方显威力,立于原地奔驰不开反而不能施展,沈天青带马匹出来,实是因城下兵少,此时被围,马匹于城内已没了用处,索性带出来以为屏障。

    此时百姓才有小半入城,金兵已冲至城下,将宋军团团围住,宋军牢牢护在城门之前,半步也不退却,此时敌我难分,城上已不能放箭,只是城前狭小,圆阵扼住了要害,金军一时却抢不到城门之下,金兵虽数倍于宋军,大多却被堵在外围,接战不上。

    沈天青一声号令,外层圈阵放开一口,立刻有数十金军杀入阵来,圈阵却又合拢,反将进阵的金军围在当中,外侧的宋兵只守不攻,内侧的宋兵杀上前来,转眼将阵中的几十金兵刺倒。

    沈天青号令不断,圆阵变幻,时聚时散,聚时拒敌于外,散时放入敌军,回身即刻杀死,于数倍于己的强敌当中,一时竟是坚守不退。

    沙鲁图远远看到,越看越是心惊,暗道:“都到南蛮贪生怕死,软弱不堪,今日所见,何以如此勇悍?竟比我大金精锐尤有过之,这姓沈的却究竟是何许人也?先前我等大意中了他的埋伏,虽也是足智多谋,但此时以不足百骑,竟阻得我四百精兵不能前进一步,据平地演阵法以少敌多,纵使往日号称用兵如神的岳武穆,只怕也不过如此,此等人物居然只做个小小的指挥使,究竟是南朝昏庸,还是江南之地,人杰地灵,真的有这许多英雄好汉?”

    陈起趴在城墙向下看去,只见宋兵结阵大战金兵,血肉横飞,其状之惨烈,自己从军二十余载,不但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武元成双手紧紧抓住城头砖石,一双虎目圆睁,几乎要滴下血来。

    此时城下百姓只余百十人还未入城,却也有金兵终于冲破阵势,来到城门之前,当下挥刀砍杀百姓,抢夺城门。沈天青所带九十余骑已经死伤大半,再结不成阵势,沈天青大声号令,宋兵突然弃马,抢回城门之下,蜂拥而上,转眼又将攻到门前的十数名金兵斩杀。

    守军高声招呼沈天青进城,沈天青仗剑守在最前面,喝令身边马军虞候,令他带人回城。

    那虞候亦是悍勇,早杀红了眼,如何肯退,喝道:“大人有令,你等退回城去!”挥刀砍翻一名金兵,反而冲上前去,身侧还有不足二十余人,竟无一人肯回去城内,人人与沈天青并肩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