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恢复对温度的感知,脑髓里立即感应到令睫毛头发卷曲的热气流动,脸颊上传来阵阵刺痛的灼热。随后,从各关节、肌肉传来的痛楚加入感官的混声合唱当中。悲鸣的无法容忍罗兰继续晕厥,眼睑微微抖动,塞满焦臭的鼻翼抽动几下后,剧烈的咳嗽和混入飞灰沙石的唾液涕泪一起从罗兰口鼻当中喷出。恢复聚焦的迷茫眼瞳几秒后被恐惧填满。

    “修女?”

    呼吸着烧灼起来的空气,脑袋中传来一阵阵被殴打般的钝痛,睁开眼的男孩所见的是沾满血污、焦肉和煤灰的熟悉面孔,目光朝向覆盖身体的修道服下方移动后,罗兰像癫痫发作般剧烈颤抖了起来。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本应被长裙所覆盖,支撑起帕蒂修女以端正的姿势行走的双腿消失了,瞬间碳化凝固的膝盖断面不断溢出肉烤焦的异臭,转动小脑袋向上方仰视,温柔如母亲或是老成大姐姐的修女正注视着他,端正朴素的微笑唇线发出不成形的言语。

    “太好……真的太好了……罗兰……至少你……活下来了……”

    克服了伤痛和悲哀似的,单纯为守护住小小生命而喜悦的声音从干涸渗血嘴唇下奏出沙哑的音色。

    奇迹?

    壮举?

    抑或悲剧?

    帕蒂修女从爆炸的气浪中抱住了距离她最近的罗兰,使劲全身气力将小小身躯藏入怀中。孩子们在超高温热浪中的惨叫、气化的悲声、震荡撕扯皮肤、骨骼、内脏的热波、冲击波全被舍身的修女拦了下来,守护住唯一能守护的生命,其代价亦是相应的沉重。

    “修女?修女!”

    回过神来的男孩摇晃瞳孔正在散大的女性,那一抹母性的目光在男孩的哭泣声中无可挽回的黯淡下去,覆盖在身体上令罗兰安心的温暖一同渐渐褪去。

    抽走了生命的肉块不会回应罗兰的呼喊,掰不开的臂膀从守护生命之盾变成了禁锢男孩脱离的牢笼。看着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覆盖过来的黑色晶钻,恐怖的本能压倒了悲伤的情感,求生逼迫男孩捶打推搡着自己敬爱的修女,最后发了疯似的猛踢修女,才得以从僵直的臂膀牢笼中挣脱。

    “对不起!对不起!!”

    罗兰口中一再重复着惊惧慌乱的致歉,踉踉跄跄的从敬爱的修女身边跑走了,在身后,黑钻将修道服一点点覆盖起来。

    对谁道歉?

    道歉有何意义?

    有谁见证为生存而不得不为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