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微时很乐意给听话的宠物一些甜头,人鱼被放回了一个大些的池子,池中有假山绿植,水也深了不少,但它还是不喜露面,只偶尔看到一尾皎洁的银白尾鳍翻出水面。

    但他的要求远不止于此,除了听话,东珠鲛绡迟早也要交出来,只不过数月僵持才有所缓和,所剩时间也算宽裕,一时不想逼得太紧,否则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夜里无人时,人鱼才会在岸上做些许停留,一日杨微时夜间失眠,推门透气时正碰上人鱼倚在礁石上出神,他放轻了脚步与呼吸,却还是被对方察觉到,连回头都不屑,冷漠地潜回了水底。

    杨微时觉得好笑,昔日困兽犹斗的嗜血怪物,驯服后竟也会有如此赌气撒娇般的举动,他走到池边站定,就默默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对方大概以为他以回房睡觉,才又冒出了头。在看到池边的人时,惊讶不悦妥协等等一应神色变幻莫测,最后伸手递给杨微时一样东西,又闷回了池底。

    杨微时定睛一看,触手温润,盈盈生辉,是一颗鲛珠。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拖延,便直接道,“既知我要什么,何不一次给全,非要这么扭捏作甚。”

    人鱼认了命,一点也不计前嫌,虽不露面,却也认真回了话,“五日后月圆之夜,所织鲛绡才最为轻软无暇。”

    杨微时这才了然,得了满意的答复,欣然离去。鲛人在身后幽幽望着他轻快的步伐,扯出个同服软那日一样的冷笑。

    五日之期很快过去,虽未见反悔之意,杨微时却看出人鱼闷闷不乐,想是孤高未消,一族之宝就这般拱手送人心中仍有余忿,便自行做了让步,从此不宴客观赏,予它清静。

    或是又被哄好了脾气,这晚子夜,杨微时披衣而出时,人鱼已早早坐在池边等他了。

    它臂上搭着一缕透明物什,月光如练本是修辞,如今竟成实物,杨微时伸手欲碰,人鱼摇摇头,道鲛绡尚未完工,若要得到珍品,还需他的一滴血。

    杨微时听罢,断然拒绝,“鲛族珍宝掺了人血,不算玷污?”

    人鱼笑了笑,它眼中即使一片平静也像海一样无际无底,“人类又不是没做过我族猎物,歃血祭祀,常事。”

    它说这话时笑得开怀,是真正提到了开心事,不掺杂任何沦为阶下囚以来的讽笑假笑,杨微时定定凝视着它,贯会看透人心的眼睛只看到了一片人间不曾有的纯澈蓝色。

    人鱼知道他在犹豫,就在一旁耐心地等,温然地笑,人畜无害。

    官场党争从来不择手段,杨微时虽也周旋其中,刀俎或鱼肉都做过,却很瞧不上那些把自己也送出去的人。譬如他不介意费上一整年的功夫活捉一只品相上佳的鲛,再耐心驯服,最后呈上一件完美的礼物,却会介意献出一滴自己的血。

    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他在这方面清醒到极点,也自私到极点。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杨微时起身,后退。

    “人血多得很,我给你寻来便是,今夜来不及,就等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