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大殿上除了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到处都是散乱堆放的纸张书籍,纸张书籍下边则埋藏着文房四宝,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那些公子哥儿们,这边有两个埋头拼命翻书的,那边有两个拼命挥毫泼墨的,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大殿尽头,七八位公子围坐成一圈,其中一个正站着,言辞激烈、手舞足蹈,他说了几句坐下,马上又有一个公子站起来,激扬慷慨地说了起来。

    杨瀚瞧着有趣,也不打搅那翻书的、写字的公子,便悄悄向那围成圈儿发言的几个人走去。

    徐不二此时正满脸通红,攘臂高呼道:“法,就要用严刑峻法!起码在刚刚制定之初,必须得用严法,不严何以慑宵小?们是不晓得,我徐家的大雍城是最先建好的,刚一建成的时候,街道宽敞、房舍整洁,叫人一见便心旷神怡。

    谁知这才几天功夫,乱堆乱放的、随地便溺的,占地摆摊的,就把这城搞得乌烟瘴气!要是回了自家宅院还好,一出大门简直是不忍卒睹!所以,乱堆乱放的,杀!随地便溺的,杀!占地摆摊的,杀!”

    郑家公子冷笑道:“咱们三山一共才多少人?照这法子,没几天功夫,人就杀光了,道他们会不造反么?”

    李家公子道:“我认同不二兄的意见,不过,死罪太重了。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议定了么,这罪要分几档,不够其档的,危害便是没那么重的,不可轻用重刑。我查查啊,嗯,此等罪可用黔刑,谁犯了这些错,就在他脸上刻字!”

    巴家二公子一拍巴掌,大声道:“我赞成!比如那乱扔垃圾的,被抓到了,我们就在他脸上刻下:某年月日,某家某人,于某城路边便溺!叫人人都看到,叫他丢人现眼!”

    这些人讨论的极其认真,但是并未出现拳脚相加的情况。

    其实,第一天时,他们争辩到激烈处,还是拳脚相加的。可问题在于,打赢了也未必理字上就占住了,他们要立法,就是在说理,在定这世间最接近公平的理,如果动了拳头的,反而就此落了把柄给人家。

    他若再因哪个议题和人争吵时,那人就讲:“怎么,还想打我不成?打赢了也不能证明的理就是对的。打人,只能证明说的不对,理屈辞穷,所以才动粗,我不怕。”

    那人顿时便哑口无言,动手打架只会让自已在辩理的时候处于被动,那谁还敢动手?

    他们初时以为这立法一事是十分的枯躁,只是念着勒石为碑、留名千古的美名,这才肯做,如今真正认真做起来,这才发现辩论这些道理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他们如今的生活竟是一点也不枯躁,他们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辩论,睡觉躺在床上还隔着墙辩论,吃饭辩论,入厕辩论,为了自已想到的一条法如何制定、如何修改,如何通过,他们每天都在不停地喷口水。

    动拳脚会吃亏,只能以理服人。为了说服别人,他们叫随从连夜回家,去取了家里珍藏的古三山帝国有律书内容的资料来,甚而还告诉家里,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把方壶、瀛州、蓬莱三大帝国的律书给买回来,他们要参详。

    那三大帝国都是通用的汉语汉文,书买来就能用,倒是省了翻译一节。

    于是乎,这些公子哥儿们每日里就旁征博引,高谈阔论,与人斗真是其乐无穷啊!每每有一条自已提出的律法被通过,或者经过别人的补充完善之后得以通过,他们都有一种极度的成就感、满足感。

    生性风流的蒙家公子平日里无女不欢,每日沉溺酒色不可自拔。可在这里才待了三天,他就觉得自已陡然升华了。女色?那有什么意思!人间至乐是辩论啊!把人辩的哑口无言时,那种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