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阮家班女主角吴美霞对皇上的失望越来越明显。堂堂一国之君,闲暇之时看看戏曲调剂一下精神原无不可。可是贵为天子却要粉墨登场,与自己这些“下九流”搅合在一起,使得吴美霞每当看见皇上的身影,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腻歪。尤其是近段,明安宗催促着排演《牡丹亭》,非要在剧中扮演柳梦梅。

    阮家班的领班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让风流儒雅艺名“盖金陵”的小生扮演者金玉璞带带朱由崧,给他说说戏,安排一场B角。在宫中演出时,就让他上场,反正无非是哄他高兴就有赏赐。阮家班的许多戏迷闻知剧团排演《牡丹亭》,就嚷嚷着看戏,说看不了全剧,就先看一两出折子戏也行。

    由于阮大铖现在权势冲天,给阮家班捧场也成了一些人接近阮大铖的手段。却说这些千方百计欲接近阮大铖的人中,有一个陶中生,其父是金陵商人,手中有了几个银子,就想让儿子朝仕途上发展。偏偏这位公子哥也痴迷戏曲,尤其是对吴美霞扮演的虞姬和杜丽娘异常痴迷,就想着重金赎买到手做妾。他的表哥认识当红小生金玉璞,就托表哥约金玉璞出来吃饭。

    其表哥约了几次,终于约到了金玉璞。几个人在南京当地艺人和票友经常光顾的饭店“玉香楼”雅座要了一桌酒席。介绍寒暄之后,刚刚酒过三巡,陶中生就迫不及待地提起话题,笑道:“金老板,你成天和吴美霞老板在一起配戏,想必能递上话。小弟欲重金下聘,纳为偏房,金屋藏娇,请您说合。这里有银票百两,且为茶资。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金玉璞冷笑一声,把银票推到一旁,笑道:“陶公子,莫说百两银票,就是千两银票摆到面前,在下也不敢多言一句。”

    陶中生不解:“金老板,莫非阮兵部不允许吴老板离开舞台?”

    “陶公子不必多问,此女身份非同寻常,不是一般人家能够高攀得起的。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另选佳人。”

    陶中生急得抓耳挠腮,口不择言:“金老板,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在舞台上出将入相,下了台都是俗人一个。我家不敢说有多少银子,买个州县官员绰绰有余,怎地连一个女戏子也买不得?”

    金玉璞朝上指了一指,低声说:“此女与上面有了勾连,其家现在也成了官宦之家。她的父亲刚被授为奉议大夫,下一步还要擢升。”

    陶中生恍然大悟,叹道:“原来是阮兵部近水楼台先得月,怪不得寻常人家难以问津呢。好一朵鲜花却插在了一坨牛粪上,可惜了!”

    “阮兵部算什么?此女的相好可比阮胡子厉害多了。”金玉璞多吃了几杯酒,不由得感慨起来。

    陶中生的表哥见表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道:“金老板,自古道一家女,百家求,听说她还有一个妹子,也是花容月貌,尚待字闺中。表弟,能否退而求其次,托金老板说合她的妹子呢?”

    金玉璞摇摇头,说:“你们两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你们犹自懵懵懂懂。罢了,算我没有说,再会。”说罢,径自离去,口中嘟哝道,“夏虫不可以语冰,一对儿糊涂虫。”

    陶中生埋怨道:“你这是什么朋友,说话吞吞吐吐,云山雾罩的。什么奉议大夫,只不过是一个五品散官。我发发狠,直接托人去找马相,买一个专管奉议大夫的大官,看他还牛不牛?”

    “表弟,你喝多了。天下人都知道,马阮合穿一条裤子,想让马相帮你挖阮胡子的墙角,哼,墙头上挂帘子——没门儿。”

    在陶中生他们琢磨吴美霞姐妹的时候,有人正在其府上给吴美虹提亲。男方是曾在刘泽清部任百户的一个年轻军官,最近发了一笔横财,脱离了队伍溜回南京,闻听吴美虹貌若天仙,就央人上门提亲。

    吴父先前是个手艺人,家境贫寒,自从大女儿成名之后才有了好转。阮大铖最近为了讨皇上欢心,让人给其家买了一座大宅子,又让吏部授其五品奉议大夫的散官,准备晚几天再越级擢升一次,届时把吴美虹选成淑女,为明安宗封吴美霞为妃打好掩护。

    那媒婆口吐莲花,把那个百户夸得一朵花似地。最后说道:“咱们是老乡亲知根知底,詹百户年少多金,让他与令爱定亲后可以双双奔赴杭州其外祖母家避难,扬州已失,史阁部丧生,辫子兵正在屠城,早晚过江进京。所以,给令爱提亲,实际上是救她一条性命。”

    一番话有鼻子有眼,说得刚刚被擢升为奉议大夫的吴父也犹豫起来,只得答应给女儿做个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