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娘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哪看不出这两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汴京城里的酒肆常有歌女或下等的妓子,不呼自来,在筵前歌唱,好得些赏钱。若是被客人看上了,出门后,还能再做些皮肉生意。林三娘嫌这些人把店里弄得乌烟瘴气,从不让他们进来。

    这附近的歌女妓子都知道她的规矩,所以也从不上林家食肆来。眼前这一老一小,看上去脸生,大约是别处来的吧。

    当下不等老头开口,林三娘便摇头拒绝,伸手示意他们赶快出去。

    老头有些着急,开口“啊啊”叫了两声,却原来是个哑巴。原本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小声哀求:“老板娘,我们身上真得没钱了,才、才来贵店打扰的,您放心,我只唱曲儿,不做那些腌臜事的……”

    她的声音越说到后面越小,几乎要将头垂到地上去了,仿佛光是说出这些话便已觉得羞愧难当。

    她的年纪与苏念相仿,身上穿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但很素净,和平日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身脂粉味的妓子倒确实不太一样。

    老头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拉了拉她的胳膊,朝林三娘鞠了一躬后,就要拉着小姑娘离开。

    “……外面既下雪了,你们便在这儿等到雪停再走吧。”林三娘语气冷淡地说完这句话,端着碗回厨房了。

    这和同意他们留下来唱曲儿有什么差别?苏念暗笑,她娘啊,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老头当然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忙转身向林三娘离开的背影连鞠了两个躬,然后又堆起满脸的笑,朝满堂的客人连连拱手作揖。

    “这么大年纪还要如此这般讨生活,也是不易,谭兄,不如叫那小姑娘来唱上两句如何?”黄衣书生问身边的同伴。

    褐衣书生点点头,招手将老头叫了过来。

    看着低头跟在老头身后的小姑娘,黄衣书生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可会唱柳耆卿的词?”

    几十年前,一位名叫柳永的举子曾名动汴京,只因他虽屡试不第,却善于填词,又与京中花魁红娘来往密切,一时间声名大造,以致达到了“凡有水井处,皆会歌柳词”的地步,当时的歌伎们谁要是得了柳耆卿的一首新词,那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时至今日,他所写的词在青楼楚馆中也是最常唱起的小曲。

    小姑娘听到黄衣书生的问话,忙点了点头,因对方点的曲子不是什么低俗俚曲,微微放开了些,答道:“不知公子想听哪一首?”

    “挑你拿手的,唱上一支吧。”黄衣书生道。

    小姑娘想了想,同老头低语了一句,老头在凳子上坐下,取下二胡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