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笨嘴拙舌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不断重复:“卖孩子是犯法的……”

    “对啊!卖孩子是犯法的,”彩萍抓住丈夫的手,一点一点给他说透:“但你看李三他像是怕法的人么?他都坐过一回牢了,还不是照样敢偷小孩?既然如此,报官这条路就行不通了,他记吃不记打,关多久放出来也还是会继续干。所以——”

    “……所以什么?”王和懵懵懂懂的,好像有些被说动了。

    彩萍说到这里,幽幽地看了一眼丈夫,口中一声长叹,哀伤道:“我也没别的法子了……我就想,咱们不是没孩子么,可咱们都喜欢孩子啊……眼前的事绕不开,如果装作没看见,我良心就是白长了。既然他李三要钱,咱家把孩子买了,好好养,当亲生的养。那个李三他没多大骨气,我不怕他,我买了他偷来的娃,我再好好劝劝他,让他拿了钱去学点手艺,再不济开个茶寮,总归是个营生,以后别再干那缺德事了,也别再当人贩子了。他要是不肯听,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残废了窝在牛棚里,早晚死干净,彻底断了这个祸患!”

    结发夫妻十几年,王和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妻子,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自从跟了他,就因为两人没孩子,背后挨了多少指指点点。这种事情上,口舌唾沫对男人总是宽容更多,看热闹的大多都是说女人有问题,是女人生不出娃,下不了蛋。

    他知道彩萍想要一个孩子已经想疯了。

    王和糊里糊涂,稀里懵懂,在彩萍期待的目光中点下了一个头。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叫他们失望了。

    李三一副瞧不上的表情,扫了一眼彩萍手里的碎银子,贱兮兮道:“你这婆娘疯了吧,找我买孩子?”

    彩萍一心只想把孩子们救下,这回不跟他打嘴仗了,语气认真地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了,我家里的都在这儿了,十二两六钱,一个子儿我都没多留。”

    “我才不要你家的钱,这俩孩子我也不卖!”李三嘴里吹着哨,瞥一眼还捧着银子殷切切望着自己的彩萍,不紧不慢道:“谁跟你说这俩娃是要卖的?告诉你,这俩是我老家亲戚家的,是我侄儿!爹妈丢给我养的,才不是偷来的!你少再给我背后使坏,这回你就是把皇帝老爷搬来我也不怵!滚,赶紧回家下你的蛋去!”

    李三赶走了彩萍,彩萍心里莫名发慌,这人牙子说的话能信吗?那俩娃娃真是他亲戚家的?可如果是真的,谁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一个没成家也没女人、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人的大男人?

    彩萍不大信,她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什么也不干了,每天就跟着李三出村上街,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这一跟,竟发现李三带着俩娃娃,跑到城里装样作事的卖人当奴去了!

    彩萍恨极了,她既不想让李三把孩子卖掉,又不愿报官惊动府衙,说来说去还是存了点私心,想着只要没人买那俩闺女,早晚李三得放弃,到时候赌瘾犯了没钱花了,不还得来找她?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彩萍没料到两个仗义侠客这时出现,不止打断了李三的财路,还跟着他来了他们村;不止跟着进了村,还察觉到李三贩人的脏烂事——彩萍终于卸下担子,头也不回地冲进来,要骂他李三一个祖坟冒黑烟。

    “这种人牙子,打死都不为过!”彩萍恨恨的,转头又满脸感激地望着蜀孑他们:“二位公子真是上天派下来的救兵!”

    蜀孑推辞,摆了摆手,示意不敢当,心道什么上天派下来的救兵,我是上天踹下来的倒霉鬼还差不多。正说着话,里间又传来孩子哭闹的声音,易笙忙跑进去,彩萍脸上急切切的,跃跃欲试地想跟着一起进去。

    最终彩萍还是进去了,和易笙一人手里抱一个娃。她虽然没做过母亲,但哄孩子的本事一流,没一会儿就将两个奶娃娃哄得嗯嗯啊啊咯咯发笑。易笙眼中目光一直柔和,尤其是在看到彩萍抱着孩子低头逗弄时。他不经意扫过眼,一缕目光正撞上望着他们的蜀孑。易笙熨帖一笑,拨动嘴唇,无声说了句“多好”。

    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