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部下簇拥着步入荡轮谷囤,马觉就觉脸颊隐隐作痛,似乎昨日那一巴掌不是拍在舆图上,而是抽在自己脸上。◎◎

    天明时大军拔营后退十里,正在扎营,守在西面的刘庆忽然传来消息,说荡轮谷囤已经请降,马觉一口闷气堵上咽喉,好半天才再有了呼吸。

    诱敌下山,三日破囤的谋算落空,这郁闷可不小,但冷静下来一想,面子虽然丢了一地,里子总算是拿到了。本以为要耗费十天半月的时间,以及上千性命才能拿下的险地就此到手,自己这一路圆满完成招讨统制司前期任务,这还是喜事。

    可这轻松却只持续了片刻,再得回报说,刘庆已领前队进了荡轮谷囤,这一功就是刘庆拿下的,马觉又觉喉头有些发甜。之前不愿刘庆这支厢军分功,只用了暂调的名义,依旧隶属转运司,结果呢?被刘庆抢了这功!功劳虽归于自己名下,却不是囫囵十足的,随军转运使孙羲叟怎可能放过这等抢功的机会?他怎可能挤开招讨司里名义上排位第四,实质稳坐次席的孙羲叟?

    虽然悔得肠子有些发青,可马觉也只能认了,好歹是一桩大功。

    汇同刘庆部后队急急进囤,荡轮谷囤的情况了解通透,马觉郁气压到脚底,怒气直冲头顶。张思正的先锋田佑恭部已在囤中,张思正……该死!

    可张思正也是按招讨统制司的方略办事,谁让他好几日都没攻下荡轮谷囤?想到自己不仅损兵折将,还平白丢了脸,甚至都无处告苦,杀心就在马觉胸膛中沸腾起来。

    马觉和他的环庆兵不善爬山,为防意外。还都个个顶盔着甲,气喘吁吁地跟着刘庆后队入了囤,远远就见大群僰人在囤口跪迎。

    田佑恭和刘庆迎了上来,找了好一阵才找到马觉,怕僰人出奇刺杀,此时马觉还与兵丁一般打扮。

    马觉一边换装,一边听着田刘两人的禀报,心中还道,这些僰人即便降了。也要把所有男丁拿出来杀了,好好出一口恶气,顺带挣回些战获。

    正算着会有多少首级,前方一阵喧哗,僰人正朝一人拜倒。用怪异的腔调高呼将军什么的,拜的当然不是他马觉。

    最先跪下去的是斗荔,她只见一队兵丁簇拥着一个高大将军现身,星目剑眉,气宇轩昂,即便甲胄脏污,罩衣破烂。也掩不住那股鹤立鸡群的清贵之气,尺长青须更添三分儒雅。扫视众人,尤其是看向自己时,目光中还带着浓浓的怜悯。与一身血污所凝的杀气混作一处,让人不由自惭形秽。

    真没想到,马觉竟是一位儒将……

    斗荔带着儿子失胄跪伏在地,叩头称罪。即便是目中无人的失蚕,此时也压下了小性子。抿着樱唇,深深埋下了脑袋。还在盘算着,若是这位将军,说话该会算数吧。

    却没料那将军吓了一跳,摆手连连,苦着脸道:“错了错了,我哪是什么将军,就是一个配军。”

    “爹……”

    一声有些虚弱的呼唤响起,那将军,不,配军一怔,旋即大喜:“二郎!”

    直到这配军抱住王冲,斗荔才醒悟过来,这就是王冲的父亲王彦中。看着眼前这一幕父子相亲,她心中也是一抖,眼眶酸热起来。

    远处刘庆和田佑恭见马觉脸色已由红转紫,对视一眼,既是好笑,又有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