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四臣默然。

    因为太子所说是钱粮,因此很多人都偷瞄着户部尚书傅永淳。

    虽然军营从粮饷到军需都是内廷负责,但如果周转不开,户部肯定是要接济的。

    傅永淳无奈,只能站出,向御座上的崇祯帝行礼:“陛下,从去年到今年以来,中原贼乱,开封鏖战,收治流民,山西地震,南方水患,年前建虏又大举入塞,从山海关,永平一直到宣化,所耗粮饷众多,臣殚精竭虑,四处筹集,但却也是左支右绌,到现在,户部粮仓和银库,空空如也,永平难民返乡的粮米、种子,都还没有着落……即便明年江南追逮顺利,能收回一些银子,厘金税能增长,可赈济中原灾民是大支出,其后的安置更需要大笔的钱粮……”

    意思是明显,户部没钱没粮,明年能支撑下来就不错,根本没有能力支援京营。京营新增的粮饷,还要内廷自己想办法。

    崇祯帝脸色更难看,但傅永淳说的是实情,他也不好责怪。

    傅永淳说完就退回去了。

    又是静寂。

    弹劾官员,或者关于官员任命,是朝堂最热闹的时候,一旦说到钱粮,朝臣们自动自觉的就沉默了,因为谁也解决不了这个难题,明末的户部尚书也就在毕自严的任上曾经有希望逆转财政的败局,但随着己巳之变,建虏入塞,各地流贼四起,毕自严想要扭转朝廷财政困局的努力失败了,而毕自严去职之后,人亡政息,他的一些举措不再为后续的户部尚书所坚持,而流贼越发势大,明朝财政的困局也就愈发的不可逆转了。

    静寂之中,周延儒不动声色的瞟了三辅谢升一眼,谢升无奈,只能站出,向崇祯帝行礼,又向太子拱手:“殿下,兵者,国之大事,户部自当全力支持,只是国家一年收入有限,户部怕是没有余力支援京营,殿下去年从张家口抄来的脏银有千万两,应付今年的危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个“吧”,即是问,也不是问。

    父皇和众臣的反应,都在朱慈烺的预料中,也知道谢升是代群臣问的,于是他拱手还礼,肃然道:“今年确实没有问题,但明年呢?内廷一年进项有限,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万两,除去各项开销,到年尾根本剩不下银子,甚至还要拖欠京营的军饷,尤其是我兼了镇虏厂和兵仗局之后,日夜不停的开工,为京营提供军备,每月所耗巨大,额度倍增,京营能击溃李自成,打退建虏,镇虏厂和兵仗局功莫大焉。今年正月十六开工之后,两处工厂需要加倍生产,未来所耗只会比今年多,而不会比今年少,因此,单靠内廷收入,已经支撑不起京营的粮饷和军用了,除非是京营不招兵,否则寅吃卯粮,就算内廷有一座金山也是支撑不起的,一旦内廷困窘,京营就要断粮了。”

    谢升道:“殿下言重了,等过了今年,户部收入改善了,若是内廷库亏欠,户部自然会拨银。”

    朱慈烺肃然:“学生没有先生那么乐观。学生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关于增兵增饷之事,朝堂必须早做准备。不然事到临头,怕是就来不及了。”

    “殿下以为该如何预?”谢升问。

    朱慈烺低头沉思了一下:“如果内阁和诸位先生没有良策,学生倒是有一个想法。”

    “愿闻殿下高见……”谢升向朱慈烺深鞠。

    朱慈烺转对崇祯帝:“父皇,儿臣以为,时至今日,只靠内廷库已经无法支撑起京营的开销了,若要京营缩减,不论是降低士兵待遇,或者是不招募新兵,都是不可行的,因为那将使儿臣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京营重新陷入混乱,建虏再次入塞在即,京营只能加强,不能削弱,既然内廷库难以独立支撑京营所用,因此儿臣以为,户部应该、也必须分担一部分的京营粮饷。”

    听到此,户部尚书傅永淳脸上露出苦笑,但他没有出列再讲,因为他要说的,刚才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