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城墙上高呼遗诏那日过后,原本两相胶着的战场,像是被打破了某种平衡。

    一边是顺亲王随机应变下强撑起来的士气,一边是手握正统大义的底气十足,两相交锋,难分胜负。

    短时间内,看似是旗鼓相当,可两三天过去,久攻不下的城池在顺亲王一派的士兵们看来,仿佛成了无法翻越的巨山。

    祸不单行的是,越过秦岭淮河后,明显的气候变化让南疆士兵中出现不少水土不服的。

    平日看起来无甚关紧的各种小问题,在本就因圣旨而人心惶惶的南疆兵们看来,像是暗含着神明下达的某种不可抗拒的旨意,似乎隐约昭示着违背神明意愿的人终会被神明所遗弃。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士兵们的心态是能直接扭转战局的重大因素。顺亲王营中的不少将领和幕僚眼见城门久攻不下,军心又一日日不稳,便有不少支持战术性撤退的,先保住己方有生作战力量,以待他日东山再起。

    然而,此时撤兵,岂不相当于让顺亲王亲自认下自己竟是连一个男人都不敌?她自是不会同意。

    古往今来,能如越王勾践那般卧薪尝胆、如韩信那般忍受□□之辱的,本就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倒在人类自己竖起的名为自尊和名节的门槛下。

    顺亲王身为容朝二皇女,生父是后宫中连皇后都不愿轻易招惹的丽妃,外家乃是一国吏部尚书,岳家更是容朝唯一的异姓王,自小打荣华堆里长大,还有闻名天下的名师环绕教导。

    让这样一个从小骄傲到大的人,亲自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后宫中的男人,自此背上一个窝囊废的名声,受尽世人的鄙夷和嘲讽,还不如让她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怀着死战到底的决心,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劝告都被顺亲王抛诸脑后,在此后的每一次攻城战中,她每每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倒是大大激起了底层士兵视死如归的血/性。

    带着这群杀红了眼悍不畏死的士兵,顺亲王拼着一身刀箭伤,终于带人攻上了城头。

    然而,等待着她的却是蓄谋已久的伏击……

    当容笙带着初初组建起来的医疗队伍到达后方军营时,战斗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她带来的医疗小队很快便被安排去了伤患营,随行带来的草药、担架、绷带等医疗物资也帮上了大忙,而容笙,则被一名自称是太子妃亲兵卫的人带到了伤患营附近的一处营帐。

    一入帐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可营帐里的人并不算多,算上容笙认识的一个医疗队里的成员也只有五个人,而受伤的患者却仅有一位。

    容笙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血衣中的二皇姐,因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苍白地不似人样。

    尽管有三个医护人员在尽全力帮她止血,处理伤口,却依然有些伤口未能止住,仍在缓缓地往外溢出鲜血,就像生命在她身上慢慢流逝。

    一只温热的手掌穿过她冰凉的手心,将她五根失去知觉的手指握在掌心,周珺与容笙并肩而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顺亲王呼吸起伏越发微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