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徐景行的饭量一直在增长,而且是成倍的增长。

    听着可怕,但想一想他的工作量就可以理解了,他这些天几乎是在不休不眠的工作,不光体力消耗的很厉害,脑力消耗也很大。做木雕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体力活动,对脑力的消耗甚至更可怕,有的时候光是构思一件作品的造型就能让一个人绞尽脑汁耗尽心血。

    比如说他之前构思那一只扁桃木雕嫦娥奔月雕件,就花费了很长时间,纠结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头给硬生生的薅下来——着急啊。

    好在小青山这个活儿相对来说不怎么耗费脑力,因为施工方提供图纸和木料,木料甚至已经切割好了,就等着他下刀进行雕刻,像飞罩、挂落、牛腿柱之类构件一件件已经切割成形,成了素料,只需要他在素料上进行美术加工,使这些构件看起来更美观,更古朴。

    说起来很轻松,但真到动手的时候,徐景行还是感觉有些吃力,因为这些东西不是单纯的木雕作品,而是仿古建筑的构件,除了用作装饰外,还具备很强的功能性,比如说牛腿柱就是支撑飞檐的,飞罩是分隔空间的,月梁是承重的,门簪是固定门框和连楹的。

    要想让这些小小的构件兼具功能性和观赏性,雕刻难度真不小,要是掌握不好雕刻的分寸,过度强调观赏性,很可能就会损失一部分的功能性,功能性受损,整栋建筑的结构和寿命就会受到影响。

    徐景行在面试的时候就现了,这些建筑是真正的仿古建筑,几乎全部用木材搭建,以榫卯结构为主要的营造方式,几乎看不到钉子的存在,全靠这些构件本身的巧妙咬合来衔接,任何一个构件出问题,都有可能使整栋建筑轰然倒塌。

    当然,那是极端情况。

    但徐景行很清楚这些看着花里胡哨的小构件的重要性,因此下刀的时候相当谨慎,尽可能的保持构件的结构完整,如牛腿柱、月梁这类承重功能比较强的构建,他就尽可能的少用透雕、镂雕一类的雕刻技法,尽量用浅浮雕或者半圆雕这种保持构件结构完整的技法来雕刻。

    倒是那些花板、花片、挂落、飞罩一类的构建可以尽情施展,这些构建的装饰性比较强,有的甚至就是纯粹的装饰品,怎么好看怎么来,虽然有图纸,但图纸只是草图,只有大致的题材,至于徐景行是用什么雕刻技法,完全由他自己掌控。

    也由此可以看得出来,这份图纸的设计者应该只是一个精通古法建筑的设计师或者木匠,对雕刻并不了解。如果是一个精通木工和雕工的设计者,肯定会将这些细节处理的更好。

    可木工和雕工虽然都是玩木头的,但双方的侧重点截然相反,木工讲究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做工严丝合缝分毫不差,雕工却讲究天马行空羚羊挂角设计时随心而变不拘一格,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同时精通木工和雕工的高手不是没有,但数量有限,而且一般的施工队请不来那种高手。

    要是能请到那种高手,哪里还有徐景行什么事儿?

    当然,这种古建筑的花式构建在雕刻难度上比正常的木雕创作要低一些,毕竟是建筑构件,不是把玩件,对细节的要求没有把玩件那么苛刻,这让徐景行长出一口气。

    如果按照雕刻把玩件的标准来雕刻这些构件,累死他都没办法在一个星期内完工。

    即便如此,他一样得豁出去,当天晚上就没回家,让王海洋帮忙弄了点干粮清水开着大灯连夜干活儿,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躺在木屑堆里眯了一会儿,等工人们来上班的时候,他又已经干的热火朝天了。

    一天过去,小青山工地里的人都被徐景行这拼命的疯劲儿给吓坏了,王工急乎乎的跑过来,一脸担忧的问“小徐,你可别把自己熬坏了啊,熬出事儿我可负担不起。”

    徐景行使劲儿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颊,随手又把脸上沾着的木屑抹掉,挤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很好,“王工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说着补充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干起活儿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以前也经常这么干,早就习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