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濡辰死死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流着泪无声的嘶吼着,眼中血丝乍起,脖子上也挣起了可怖的青筋。

    四年了,分别了四年了,他终于再见到她,他终于见到他日思夜念的,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这四年来,他几乎日日都沉浸在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中,他失去了八个哥哥,失去了父皇,可他的母后,又何曾不是失去了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八个孩子!失去了爱她敬她的丈夫!

    他侥幸逃出了宫,逃离了栎阑的掌控,他还遇到了师父,师兄,许岙……还有许许多多对他好的人,时刻关心他安慰他的人,可他的母后呢,至始至终都被囚禁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被迫面对着栎阑这个畜生!如今,更是要被迫改嫁,被迫离开父皇。这偌大的宫殿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宽慰她,安抚她,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的母后,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呢……

    祁濡辰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失神的看着那一身喜服的栎西蔷,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明明离得这么近,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连唤她一声都做不到。

    母后,你转过来看一看啊,我是辰儿啊,母后,我是辰儿啊,辰儿还活着啊,母后……

    祁濡辰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徒劳的挣扎着。

    被贺云扶着刚刚走下轿子的栎西蔷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想要寻找什么,无奈红盖头的遮挡之下,她什么也看不到。

    贺云看着她的动作,以为她心有不安,便拉过她的手安抚似的握了握。

    “辰辰啊,不哭了啊……”许岙红着眼眶抓下他已经抠的血肉模糊的双手,指尖都在发抖,哑着嗓子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很快就能见到帝后娘娘了,不哭了好不好……”

    说到一半,他自己都哽咽着没了声音,双手抓住祁濡辰的手不放,狼狈的低下头把脸扭向一边,狠狠擦了擦满脸的水泽,缓了缓心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贺云将军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吗,栎西蔷帝后到了他的府上,你想见她是很容易的了,你先冷静下来,不哭了好不好,咱们明晚,不,今晚,咱们今晚就去见你母后好不好,你再忍一忍,就剩半天了,你再忍一忍好吗?”

    祁濡辰呆呆的凝视着不远处栎西蔷的身影,看她被贺云扶进门,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低下头,怔怔的望着蹲在他面前红着眼眶的许岙,眼里盛满了令人心碎的悲伤和痛苦。

    “辰辰,不闹了好不好,听话……”许岙松开他的手,笨拙的擦了擦对方脸颊上的眼泪,温声哄着。

    闻言,祁濡辰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见他情绪稳定了,一直牢牢束缚着他的闵槐烟终于松了力道,缓缓收回了自己被抓的血肉模糊的手臂,顺手将袖子撸了下来遮住。

    “辰辰……”

    “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承受这种家破人亡的痛苦,凭什么别人可以承欢膝前,兄弟姊妹相互扶持,我却连见自己亲生母亲一面都这么难?老天爷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

    祁濡辰垂着头,双拳握得死死地,沙哑着嗓子低声质问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木制地板上,很快便蓄成了小小的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