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舵从外面看不过一间普普通通的门面,有点像镖局武行的意思,可不曾想里面倒是别有洞天,竟隐隐藏着个四进的院落。

    浣梧院,便在最里面的一间院子。三间青檐白墙的房舍,青草油绿的练武坪,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而过,偶尔几个青衫飘飘的弟子持剑而过,倒是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向方怀里抱着刚刚领到手的衣服,一套简单的被褥铺盖,在心里悄悄算计这些值多少钱。

    等走进这小院的时候,顿时有种黄鼠狼进了天鹅窝的感觉。想起自家青芦堡里那随地的泥土与破烂杂堆,大蒜与秽语齐飞的生活,不禁有些紧张拘束感。

    更何况,他真的是一只包藏祸心的黄鼠狼。

    原本隐隐能听到欢声笑语的浣梧院,随着他们进来,气氛略有些凝滞。练剑的,练琴的,都停了下来,注视着这边。

    向方很不自在,他的头低垂几乎扎进了领口里。他偷偷将袖口上开线的地方往里掖了掖,鞋上的泥点子也在裤子上蹭了蹭,有点怕自己会玷污这片清净地。

    引路弟子许利一声轻咳,保持着清修弟子最惯有的清冷眼神,左右环视一圈,略仰了仰头,不带丝毫感情的道,“诸位新进同门,这位是你们的同届师弟,向方。自明日起,将与你们一同上课,练剑。”

    四周陷入短暂的安静,不知是谁轻轻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早听小海念叨,在分舵门口瞧见了主峰的夏师兄,说是领来了个相好的,非要留在咱们分舵,想必便是这位吧?啧啧,这小模样瞧着倒是年龄不大,跟个小鹌鹑似的,夏师兄的风流江湖闻名,竟然就这般口味?”

    “李师兄莫要多心,宗主们渴求优质弟子久矣,眼前这莫不准是个天资优慧根的弟子,可惜咱们瞧不出来罢了……”

    “常言说得好,皇帝还有三五穷亲戚。北归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门派,可分舵也难免有这些攀附关系的……”

    四周的议论虽人多嘴杂,却全落尽了向方耳朵里。他尴尬的连脚趾头都在蹭地,恨不得当下扎自己两针,暂时迟钝耳背一阵才好。

    众多复杂的心思中,唯一淡定的便是那引路弟子许利了。他高昂着头,神情不屑,等周围足足议论够了,沉沉一声咳,才登时打断了四方议论,朗声道:“诸位师弟初入北归派,并不了解北归的规矩,且对门内之事易生嫌隙。今日便听我奉劝一句,北归派内规矩严谨,忌痴言禁妄语。无论今日同窗之谊,或是他日涉足江湖,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北归派,莫再做出失仪之态,惹得旁人贻笑咱们北归的教养。言尽于此,还望各位师兄弟谨守本分,勤加修炼,早日参悟天道!”

    一席话说的各人尴尬,倒是一时间无人再多言。

    许利回头扫了一眼向方,见他那副畏畏缩缩满脸尴尬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简单给向方指了指睡觉的铺位,交代一些学堂的规矩,便甩下这堆令清修人“不堪忍耐”的俗物,仰头离去了。

    向方抱着自己的一堆被褥,在众多复杂的同僚目光中,手足无措可怜巴巴,好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他默默看向床铺的位置,西厢房一条长长的大通铺。只有最里面的位置是空着的,被人杂七杂八的堆了一些箱笼在上面。

    他攥了攥紧手里抱着的铺盖,期期艾艾的看向周边的人,“谁……谁的东西,能……能否,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