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长老虽对自家女王怏怏不服,哪儿哪儿都不满,但还晓得审时度势,也拎得清轻重缓急,明白眼下这个时候并非逼宫造反争权夺势的好时候,若是本族给外人一锅端了,树倒猢狲散都散个干净,即使得了这个位置,底下却没喽啰可供使唤,那这个头头儿做起来就没什么意思,只好先将计划搁置一旁,大家勠力同心团结一致退了强敌之后再做道理。

    太夤族中长老其实是一种十分广泛的官爵头衔,以大长老为首,下面不仅有二长老三长老,更连二十长老三十长老也在排名之中。如此普遍,如此廉价不值钱,也难怪他们都不稀罕这个位置,要聚众策划谋反了。

    不过,爵位虽稀松平常,真正有真才实学,修为能耐的却只有区区三位,也就是排在最前头的这三位,其他人良莠不齐,都让他们躲入结界中了。

    于是,加上三位长老,我们一行七人便各自乔装打扮,会强敌去了。

    烈罗痕大约是打算这一趟势在必得,只许凯旋而归不可空手败北而回,是以皓天圣海精锐尽出,率来的千军万马居然一兵一卒都是精英,果然是百万雄师。若太夤仓促中提兵迎战,同这支精锐之师干起来,只会一败涂地,毫无胜算。

    千军万马黑压压的聚在九重高天之上,遮天蔽日,宛如天地失色,苍穹崩塌,雄伟无比,壮观无比,只瞧得人惊心动魄。

    我充当的角儿是亡冥女王的随身侍婢,踩着云头站在对面举目远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百闻不如一见的皓天圣海之主烈罗痕。

    从云音那处初闻这个大名时,我便由衷觉得这个名儿忒有气势,也有气派,他的主人只会更有气派,料想不是生着三头六臂的狠人便是神龙马壮铿锵魁梧的汉子,必定看一眼便会给人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猛彪悍的气魄,看上去就晓得极不好惹,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烈罗痕,其本相居然是个同名讳完全不能匹配、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公子哥儿模样。

    同臆想中一身擐甲挥戈虎虎生威的形貌不同,他却是一副儒服博冠的形容,面若敷粉,折扇翩翩,俨然是一个学富五车的白面书生,端的是温文尔雅,看上去一派弱不禁风,哪有半分粗砺豪迈壮志凌云的风采?

    别说是我,但凡是个长眼的,见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同烈罗痕三字扯上什么联想。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位白面书生,他正是一举令七大仙府不复存在、诸天仙神俯首称臣、短短几年建树无数震天动地的丰功伟绩,那了不起的皓天圣海掌门人,烈罗痕。

    当年我在无间地狱初次邂逅子衿,先目睹的是他原身,委实是一只庞然大物,身躯一抖便令地动山摇,尾巴一摇能令天崩地裂,可当他摇身一变化了人形时,却是这么一副瘦骨嶙峋,犹如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形容。什么是男人?气吞山河那才叫真男人,这弱柳扶风的,拿还有半分男子气概?因此我嫌弃了他许久。

    可如今,我居然亲眼见到了一个更奇葩的,那手足四肢胳膊腿什么的,貌似竟比子衿还要羸弱几分。

    不过,形貌同能耐这两样东西一般搭不上边儿,人不可貌相便是这个意思。我讶异了片刻,随即正色。既然这个人便是烈罗痕,那就万万不能轻敌。有些人就是与生俱来便爱装模作样,越是高深莫测的人往往越令人处处吃惊,想来他便是这种人。

    烈罗痕衣襟兜风,飘扬恣意似欲乘风而去,见亡冥女王之带了六个人尾随而至,大惑不解,开口便是一副软糯粗细都恰到好处的动人嗓:“早些年便听闻女王陛下的大名,一直无缘拜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可有礼了。”

    亡冥女王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冷若冰霜古井无波,秀眉高高扬起:“原来是烈仙主大驾光临,因已多年没有外人踏足此地,有失远迎,怠了招待,请烈道友不要见怪。”

    我暗中翻了个白眼,他们知道当领头人就爱这样,甭论是敌是友,只要是身份地位不一般的,会面后都要心有灵犀的寒暄力捧几句,仿佛不这样做他们就不是领头人了一样,干干脆脆的切入主题有何不妥?非要贻误这一抓一大把的时辰。

    “哪里哪里,女王陛下言重了。”烈罗痕莞尔一笑,摇着扇子道:“毕竟本座今日也乃是为杀人放火而来,并非是想当贵族座上之宾,怠慢一些也是应该的,无可厚非,何谈见怪,哈哈。”

    他竟是全然不给面子,一派轻狂傲慢,嚣张得很。